意识,是在一片粘稠的、混合着铁锈味和某种古老尘埃气息的黑暗中被重新打捞起来的。
慕之晴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遗弃在岁月长河底的破旧玩偶,每一个关节都充满了滞涩的痛楚,每一次微弱的思维闪动,都如同在龟裂的土地上犁开新的沟壑。灵魂本源的伤势并未因昏迷而好转,反而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裂隙,不断吞噬着她残存的精神力。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野先是模糊的黑暗,随即,囚室顶棚那永恒不变的幽蓝光带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她胀痛的脑海。她依旧躺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身下是早已凝固的、属于她自己的暗红色血痂。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来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而非喜悦。
她猛地侧头,看向身旁。
慕容易琛依旧躺在那里,姿势与她昏迷前几乎别无二致,仿佛时间的流逝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脸色灰败,呼吸微弱,空荡的左肩和重伤的右腿被那层淡灰色的凝胶覆盖,如同某种非生非死的标本。然而,当慕之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一种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浮上心头。
他体内那原本死寂如顽石的荒芜剑意,似乎……有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同于以往的“活性”?并非躁动,也非复苏,更像是一潭死水中,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虽然未能激起涟漪,却让那绝对的静止,产生了一丝几乎无法感知的“趋向性”。这感觉极其微妙,若非她与他气息相连,灵魂在无数次危机中早已产生共鸣,绝难察觉。
是上次他剑意自主爆发对抗那混乱意志后的残留影响?还是……
不等她细想,一阵极其轻微、却与以往任何机械运转声都截然不同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刮搔金属,突兀地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是直接作用于她的感知,源自……这间囚室本身?不,是源自这整个庞大机械结构的更深处!
这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恶意,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窥探感,与她上次接触到的、那充满了怨恨与挣扎的古老混乱意志截然不同!这更像是……某种潜藏在机械秩序之下的、更加诡异莫测的存在,被惊动了!
几乎在这“沙沙”声响起的同时,囚室的金属门猛地向一侧滑开,速度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
门口,不再是之前那种制式的独眼或银白构装体。而是一具通体漆黑、造型更加狰狞、充满了攻击性的战斗构装体!它体型更加高大,装甲厚重,手臂是锋利的旋转链锯和能量炮口,头颅上的传感器不再是单一的幽蓝独眼,而是多个不断扫视的、散发着猩红光芒的复眼!
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倒在地上的慕之晴和慕容易琛,那猩红的光芒急剧闪烁着,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一种程序化的“清除”指令!
是因为上次的“连接”尝试,触发了更高级别的警报?还是因为易琛那短暂的剑意波动,被判定为不可控的威胁,需要被“净化”?
慕之晴心中警兆狂鸣!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体如同灌了铅,灵魂的剧痛让她连抬起手指都困难万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漆黑的杀戮机器,迈着沉重而精准的步伐,踏入了囚室,旋转的链锯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能量炮口开始凝聚毁灭性的光芒!
目标,直指状态更加不稳定、威胁等级可能被重新评估为“极高”的慕容易琛!
不!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慕之晴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远比上次实验室中那救命的波动更加庞大、更加蛮横、充满了原始暴虐气息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这机械蜂巢的至深之处,悍然爆发!
这冲击并非针对慕之晴,也不是针对那漆黑的构装体,而是……无差别地席卷了整个囚室,乃至更广阔的区域!
那漆黑的构装体首当其冲!它那猩红的复眼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警告红光,整个金属躯体猛地一僵,所有动作瞬间停滞,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它体表的能量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过载般的电子尖啸!
不仅仅是它!囚室顶棚的幽蓝光带疯狂闪烁,忽明忽暗!墙壁外那永恒规律的机械运转声,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混乱的杂音和中断!仿佛整个精密的机械系统,都被这蛮横的精神冲击干扰,陷入了短暂的瘫痪!
慕之晴同样被这股冲击波及,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本就脆弱的神识几乎要彻底散架。但奇异的是,这股冲击虽然狂暴,其中蕴含的那股古老的、混乱的意志,却似乎……绕开了她?或者说,对她有所“保留”?
是那枚融合的碎片在起作用?还是……
她来不及细想,因为那漆黑的构装体在短暂的僵直后,似乎强行稳定了部分系统,那能量炮口的光芒再次开始凝聚!虽然不稳定,但毁灭的危险并未解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