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五月初一,护国府。
春末夏初,万物繁盛。护国府城外的田野里,麦子已经抽穗,绿油油的一片,预示着又一个丰收年。
卢象升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劳作的百姓,心中难得的平静。自从攻克太原以来,这一个多月护国府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护国公,李自成的使者到了。傅青主快步走上城楼,压低声音说。
卢象升转过身:来了?哪位?
牛金星,李自成的军师。傅青主说,此人颇有些谋略,是李自成的心腹。这次亲自来,看来李自成很重视。
有意思。卢象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走,会会这位牛军师。
两人下了城楼,来到政务厅。
牛金星已经等候多时,见卢象升进来,连忙起身拱手:在下牛金星,见过护国公。久闻护国公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卢象升打量着眼前这个五十来岁的文士,面容清瘦,两眼精光闪烁,确实有几分智者的模样。他也拱手回礼:牛先生客气了。请坐。
两人落座,侍从上了茶。
牛金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道:好茶。护国府真是富庶之地,连茶都是上等的。
牛先生谬赞了。卢象升淡淡道,不知牛先生此来,有何贵干?
牛金星放下茶杯,正色道:护国公,在下此来,是代表大顺王,向护国公传达善意的。
大顺王?卢象升故意问,是李自成?
正是。牛金星说,我家大顺王已于正月在西安建国,国号大顺,年号永昌。如今大顺军十五万,占据陕西、河南大部,兵强马壮,威震天下。
大顺王仰慕护国公之才,特派在下前来,希望与护国府结为盟友,共同对抗腐朽的大明朝廷和野蛮的建奴清军。
卢象升沉吟片刻:如何结盟?
牛金星眼睛一亮,以为有戏,连忙说:很简单。大顺王承认护国府对山西的控制,护国府不干涉大顺军攻打北京。等北京攻下后,大顺王登基称帝,护国公可封王,世袭罔替。
封王?卢象升笑了,牛先生,你觉得卢某是那种为了一个王爵就俯首称臣的人吗?
牛金星脸色微变:护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卢象升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护国府不需要结盟,更不需要臣服任何人。我们只想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让百姓安居乐业。至于谁当皇帝,与我们无关。
护国公!牛金星提高声音,如今天下大势,大明朝廷腐朽不堪,气数已尽。大顺王顺天应人,起兵讨伐昏君,这是正义之举。护国公若能识时务,与大顺王共襄盛举,将来必定青史留名。
若是一意孤行,等大顺王平定天下,护国府又该如何自处?
这是威胁了。
卢象升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消失:牛先生的意思是,若护国府不服,大顺军就要兴兵来攻?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牛金星连忙辩解,只是……
够了。卢象升打断他,牛先生,回去告诉李自成,护国府愿意与大顺和平相处,但绝不臣服任何人。他打他的北京,我守我的山西,井水不犯河水。
若他非要来攻打护国府,那就来试试。护国府虽小,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牛金星脸色铁青,站起身来:护国公,您这是要与天下为敌?
不是与天下为敌,是不愿被人摆布。卢象升也站起来,语气坚定,护国府从建立之初,就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不参与任何争权夺利,也不允许任何人来干涉我们。
这是护国府的原则,不会改变。
牛金星深深看了卢象升一眼,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只是希望护国公日后不要后悔。
送客。卢象升冷冷道。
牛金星离开后,诸葛青云走进来,担忧地说:护国公,这样拒绝李自成,会不会太冒险?若他真的打下北京,建立新朝,第一个就会对付我们。
不会。卢象升摇头,李自成打下北京后,还要面对清军入关,哪有功夫管我们?而且山西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他若要打我们,至少要调集五万以上兵力,代价太大。
更何况,李自成是流寇出身,手下都是乌合之众,能不能守住北京都是问题,还想来打我们?
方以智点头:护国公说得对。李自成虽然现在声势浩大,但根基不稳。一旦当了皇帝,内部矛盾必然爆发。流寇惯了的人,让他们突然治理天下,必定乱成一团。
所以我们现在最好的策略,就是静观其变。卢象升说,李自成去打北京,清军准备入关,他们打他们的,我们发展我们的。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通报:护国公,清军的使者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卢象升苦笑:这是约好的吗?一个接一个。
带进来吧。
清军的使者是个汉人降将,四十来岁,穿着清军的服饰,但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草民张永见过护国公。使者恭敬地行礼。
起来吧。卢象升示意他坐下,说吧,清军派你来,想干什么?
张永搓着手,陪笑道:护国公,我家贝勒爷听闻护国公英雄了得,特派草民前来,传达善意。
哪位贝勒爷?
睿亲王多尔衮。张永说,贝勒爷说了,护国公与清军素无恩怨,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我家贝勒爷愿意与护国府停战,以太原为界,互不侵犯。
卢象升冷笑:停战?以太原为界?你们清军占了我的土地,杀了我的百姓,现在说停战,就能一笔勾销?
张永吓得一哆嗦:护国公,过去的事都是误会……
误会?卢象升声音陡然提高,两年前,你们清军攻占太原,屠城三日,死了多少百姓?这是误会?你们清军在山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是误会?
告诉多尔衮,护国府与清军不共戴天!太原只是开始,将来代州、大同,我都要拿回来!整个山西,都是我汉人的山西,容不得你们建奴撒野!
张永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磕头:护国公息怒,草民只是传话的……
卢象升一拍桌子,回去告诉多尔衮,护国府不会和清军议和,更不会停战。他若想打,尽管来!护国府奉陪到底!
张永连滚带爬地逃了。
诸葛青云皱眉:护国公,这样得罪清军,是不是太冒险了?清军可比李自成强多了。
我知道。卢象升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地说,但有些立场,必须表明。护国府可以不和李自成结盟,但绝不能和清军议和。
为什么?方以智不解。
因为李自成是汉人,虽然是流寇,但毕竟是我们自己人的事。卢象升说,但清军是异族入侵,是外敌。若护国府和清军议和,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会以为我们是汉奸,是卖国贼。
这个立场,绝对不能含糊。护国府可以独立自主,可以不听任何人的,但绝不能和入侵者妥协。这是底线。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顾炎武站起来,慷慨激昂:护国公说得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清军是外敌,是侵略者,我们汉人岂能与虎谋皮?护国府能有今天的立场,才是真正的民族大义!
护国公不愧为英雄,在下佩服!
卢象升摆摆手:别说这些大道理。我只是想清楚了一件事:护国府要在乱世中立足,必须树立自己的形象。这个形象,就是独立自主,不受任何人摆布；与外敌不共戴天,绝不妥协。
只有这样,百姓才会真心支持我们,天下才会认可我们。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五月初五,端午节。
护国府和太原城同时举办了盛大的庆祝活动。百姓们包粽子,赛龙舟,热闹非凡。
卢象升带着王婉清,在护国府城内巡视,所到之处,百姓们纷纷行礼问好。
护国公好!
多谢护国公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护国公万岁!
卢象升一一回礼,脸上挂着笑容。
一个老人拉住他的手,激动地说:护国公,老汉活了六十多岁,从来没过过这么安稳的日子。有地种,有饭吃,孙子还能上学堂,这都是您的恩德啊!
老人家,这是您应得的。卢象升扶住他,护国府建立的初衷,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您能过上好日子,是我最高兴的事。
好人啊,好人啊!老人泪流满面。
王婉清在一旁看着,心中感慨万千。两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百姓流离失所。如今,护国府已经变成了一片乐土,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创造的。
在想什么?卢象升注意到她的眼神。
在想,你真的很了不起。王婉清真诚地说,从无到有,建立起护国府,让十几万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功业。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卢象升谦虚道,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但没有你,就没有护国府。王婉清说,你是护国府的灵魂。
卢象升沉默片刻,说:我只是希望,护国府能一直坚持初心,不忘本来。无论将来发展到什么程度,都要记住,我们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权力。
会的。王婉清握住他的手,妾身相信你,也相信护国府。
五月十日,护国府召开了一次重要会议。
卢象升环视在座的文武百官,缓缓开口:诸位,这几天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李自成派使者来拉拢,被我拒绝；清军派使者来议和,也被我拒绝。
现在,护国府的立场已经明确:我们是独立的第三方势力,既不附李自成,也不降清军,更不听朝廷的。我们走自己的路。
但这也意味着,我们要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李自成可能不满,清军可能进攻,朝廷可能诋毁。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钱守道站起来:护国公,目前府库情况如何?
还算不错。钱守道说,攻克太原后,缴获了五万石粮食和大量财物,加上这个月的税收,府库现在有两万两银子,粮食二十一万石。
人口方面,护国府加太原,总共十四万两千人。其中护国府九万两千,太原五万。
军队方面,总兵力两万五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工业方面,有蒸汽机五台,来复枪作坊两个,铁矿五座,煤矿八座,盐场三处。月产铁一百五十吨,煤两千吨,盐三万斤。
总体来说,护国府的实力比半年前强了不止一倍。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眼中露出自豪的神色。
卢象升满意地说:很好。但这还不够。接下来,我们要继续发展,继续扩张。
近期目标,巩固太原,消化新地盘,让太原彻底融入护国府体系。
中期目标,观望李自成与清军的动向,寻找机会扩张。若有机会,拿下代州甚至大同。
远期目标,控制整个山西,建立稳固的根据地,成为真正能与天下群雄抗衡的力量。
这三个目标,环环相扣,缺一不可。诸位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诸葛青云站起来:护国公,属下有个建议。既然我们已经明确了第三方立场,不如干脆宣布建国,树立旗号?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卢象升摆摆手,让大家安静:青云的想法,我理解。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为什么?
因为建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要和大明彻底决裂,成为天下公敌。卢象升分析道,李自成可以建国,因为他有十五万大军,占据陕西河南大片土地。我们呢?只有两万五千军队,十四万人口,地盘也就方圆两百里。
这种实力建国,只会成为众矢之的。李自成会打我们,清军会打我们,就连朝廷的残余势力也会打我们。我们根本扛不住。
所以,现在不能建国。至少要等到我们控制整个山西,有五十万以上人口,五万以上军队,才能考虑建国的事。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觉得有理。
方以智说:护国公深谋远虑,属下佩服。那我们现在的定位是什么?
地方政权。卢象升说,对外,我们就说护国府是地方政权,保境安民,不参与天下争霸。这样既能降低威胁,又能保持独立性。
妙啊!众人赞道。
会议结束后,卢象升独自留在政务厅,展开一张天下舆图。
此时的天下,已经形成了三方博弈的格局:李自成占据陕西河南,声势浩大；清军虎视关外,随时准备入关；大明朝廷苟延残喘,已是强弩之末。
而护国府,就像这三方中间的一块小小的拼图,虽然不起眼,但却占据着重要的战略位置。
山西,是连接关内关外的咽喉要道,是南下中原的必经之路,是北上蒙古的重要通道。谁控制了山西,谁就掌握了战略主动。
现在,护国府控制了山西的一部分,虽然还不够强大,但已经足以让各方势力忌惮。
卢象升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从太原到代州,从代州到大同,从大同到整个山西……
将来,这些地方,都会是护国府的。他喃喃自语,不急,一步一步来。先活下去,再图发展。
五月十五日,护国府城头。
卢象升立在城楼上,俯瞰全城。城内百姓来来往往,商铺热闹非凡,学堂里传来朗朗读书声,工坊里冒着烟火……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
护国公,您在看什么?王婉清走上来。
在看护国府的未来。卢象升说,你看,这座城,这些百姓,都是我们的希望。只要我们守住这里,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护国府会成为天下最强的力量。
妾身相信。王婉清依偎在他身边,因为你在,护国府就在。
卢象升揽住她的肩膀,望向远方。
北方,是代州,是大同,是更广阔的天地。
东方,是李自成的大顺军,正在向北京挺进。
东北方,是清军,正在磨刀霍霍,准备入关。
南方,是朝廷,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而护国府,就在这四方势力的夹缝中,小心翼翼地生存,艰难但坚定地成长。
这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也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护国府能否在这场乱世中立足?能否成为搅动天下的第三极?能否最终问鼎中原?
一切都是未知。
但卢象升知道,只要坚持初心,只要为百姓谋福利,只要不忘本来,护国府就一定能走下去,走得更远。
旁白:崇祯十六年五月,天下大势已定。李自成据陕西河南,建立大顺,兵锋直指北京。清军虎踞关外,随时准备入关。大明朝廷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而护国府,据守山西一隅,静观天下风云,等待时机。三方博弈,大幕已经拉开。护国府能否在这场乱世中脱颖而出?且看下卷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