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澄心斋的烛火亮得通透,映着书案后端坐的萧景珩。
他刚搁下批阅奏章的朱笔,指尖还残留着墨香,心腹内侍周全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垂手立在案前。
“殿下,京中最新的动静,奴才给您回禀。”周全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有旁人。
萧景珩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划过微凉的紫檀书案:“说吧,是镇国公府那边有消息了?”
“殿下英明。”周全躬身应道,
“这几日,镇国公府门前热闹得很,礼亲王府、齐国公府都遣了官媒上门提亲,还有翰林院的张学士、两江总督李大人府上,也派了人去探口风。”
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双手奉上:
“这是奴才整理的各家提亲情形,镇国公和夫人都按一个说法回了。
说大小姐刚行完及笄礼,年纪还小,想多留两年在身边教导,暂不议亲,态度都挺坚决,没给任何一家留念想。”
萧景珩接过纸条,目光快速扫过,指尖在“礼亲王府”“齐国公府”几个字上轻轻一顿。
他没说话,只是将纸条放在案上,拿起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的温度没驱散心底那点莫名的闷堵。
周全站在一旁,察言观色道:“外头都夸沈家家风严谨,知道轻重。
只是……来提亲的人家越来越多,难免有人私下议论,说大小姐是仗着殿下的青睐,眼界高得很。”
“议论?”萧景珩抬眼,语气平淡,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让他们说去。”
话虽如此,他却从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窗外夜色已浓,东宫庭院里的石榴树影影绰绰,远处宫墙巍峨,衬得这方天地格外静谧。
他负手而立,玄色常服的下摆垂在地上,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
周全见状,连忙上前半步:“殿下,要不要奴才去敲打一下那些乱说话的?”
“不必。”萧景珩摆手,目光望向镇国公府的方向,“沈公夫妇处事稳妥,这些流言翻不起什么浪。”
可话虽这么说,一想到那些勋贵子弟或其家人,怀着各种心思去觊觎清韵,他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硌着似的,很不舒服。
他与清韵虽未明说,但及笄礼上的赏赐,已是他公开的心意。
如今名分未定,才让这些人有了可乘之机。
“不能再等了。”萧景珩转过身,眼神已然坚定,“周全,备轿,去坤宁宫。”
“是,殿下!”周全不敢耽搁,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队仪仗简洁的宫轿停在了东宫门前。
萧景珩登上轿辇,轿夫们脚步沉稳,沿着宫道缓缓前行。
夜色中的宫道静悄悄的,只有灯笼摇曳的光影在地面上移动,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打更声。
轿内,萧景珩闭目养神,心里却在盘算着见到皇后该如何说。
皇家婚事不是儿戏,既要表明自己的心意,也要说清其中的利害——沈家如今被推到风口浪尖,早日赐婚,既能安定人心,也能让镇国公府彻底安心站在东宫这边。
坤宁宫内,檀香袅袅。
皇后刚卸了一半钗环,听闻太子深夜来访,便吩咐宫女重新梳妆,在暖阁接见。
“儿臣见过母后。”萧景珩走进暖阁,规规矩矩行了礼。
皇后坐在凤榻上,抬手示意他起身:“起来吧,夜深了,什么事这么急着来找哀家?”
宫女奉上茶,萧景珩接过,却没喝,只是捧着茶盏道:“母后,儿臣今日来,是为沈家小姐沈清韵之事。”
皇后端起自己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笑道:“哦?是为那丫头的婚事?哀家也听说了,京中不少人家都在给她提亲呢。”
“正是。”萧景珩抬眼,语气恳切,
“儿臣与沈小姐相识有段时日,数次书信往来,探讨诗文经义,深知她蕙质兰心,沉稳端方,与儿臣志趣相投。
儿臣心里,早已属意于她。”
皇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没立刻接话,只是慢悠悠地拨弄着手上的念珠。
萧景珩见状,继续道:“如今沈小姐及笄,各家提亲的络绎不绝。
沈公夫妇虽已婉拒,但长此以往,流言只会越来越多,于沈小姐清誉有损,也容易让朝野上下妄加揣测,徒生事端。
儿臣恳请母后和父皇早日做主,颁下赐婚明旨,以正视听。”
“你倒是急。”皇后放下念珠,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慈祥和教诲,“皇家婚事,关乎国体社稷,哪能说定就定?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一步都不能少,还得让礼部和钦天监择选吉日,半点马虎不得。”
她顿了顿,又道:“你是储君,将来要执掌天下,遇事得沉得住气。
沈巍和林氏都是明事理的人,断不会做出糊涂事,他们婉拒所有提亲,已经表明了态度。
依本宫看,这也是你父皇和沈家对你的一点考验。”
萧景珩躬身道:“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也知道礼制不可废。只是……夜长梦多,儿臣怕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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