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园“探春诗会”上那一首气象恢宏、格调高远的《春望》,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在京城最顶层的文人雅士圈中,彻底奠定了沈清韵“京城明珠”的声名。
赞誉之声如同潮水般涌向镇国公府,连带着整个府邸的门楣都似乎更加光亮了几分。
前来拜访林氏、意图结交的贵妇诰命络绎不绝,言语间无不透露着对沈清韵的惊叹与恭维。
甚至连宫中的皇后娘娘,在听闻此诗后,也特意遣女官送来一对上等的和田玉如意,以示嘉许。
然而,这耀眼的光芒,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镇国公府内部,尤其是在那终日门窗紧闭、气氛压抑的倚梅苑中,激起了远比外界更为汹涌、更为险恶的暗流与漩涡。
王氏和沈清月母女二人,在听闻诗会上的盛况后,心中的嫉恨、不甘与怨毒,几乎达到了顶点,如同被烈火炙烤的毒蛇,疯狂地扭动着,亟待择人而噬。
先前种种或明或暗的刁难、算计,无论是克扣份例、传播流言,还是试图在“锦味斋”制造事端,最终都被林氏或沈清韵以各种方式化解,非但没有伤到对方分毫,反而让她们自己屡屡受挫,颜面尽失。
如今,眼看着沈清韵的光芒越来越盛,名声越来越响,甚至隐隐有压过所有同龄贵女、直逼天听的趋势,王氏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绝望的恐慌和疯狂。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必须采取更狠毒、更致命的手段,哪怕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将这颗日益璀璨的明珠彻底玷污、甚至摧毁!
这一次,王氏将阴险的目光,瞄准了沈清韵所居锦华堂内院中,一个并不起眼的二等丫鬟身上。
这丫鬟名叫春杏,年约十四,是家生子,父母在城外的庄子上当差。
春杏生得几分伶俐,手脚也算勤快,但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有些贪图小便宜,眼皮子浅,心思也较为活络。
王氏早就通过安插在锦华堂的眼线,摸清了春杏的这个弱点。
此前,她便曾用几钱散碎银子、几支不值钱的珠花,轻易地从春杏口中套取过一些关于沈清韵日常起居、喜好之类的无关紧要的消息。
春杏只当是寻常的嚼舌根换点好处,并未意识到其中的凶险。
如今,王氏决定让这颗埋下的钉子,发挥更重要的作用,进行一场极为恶毒的构陷。
她精心设计了一个陷阱:她让春杏趁着每日整理沈清韵书桌、拂拭书籍的机会,偷偷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花笺,夹入太子萧景珩近日送来的一本寻常的游记杂书中。
这张花笺,用的是时下闺阁中流行的粉霞笺,上面用毛笔写了几行诗句。
诗句的内容,刻意模仿了怀春少女的口吻,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某位“才华卓越、风姿出众”的“君子”的仰慕与倾心之情,诸如“忆君清姿如朗月,思之寤寐心憧憧”、“愿为春风拂君袖,伴君长吟碧霄中”等。
虽未指名道姓,但结合这本书籍来自东宫太子,其指向性不言而喻。
更恶毒的是,花笺上的字迹,是王氏花费重金,请人刻意模仿沈清韵的笔迹书写的。
模仿之人显然下了功夫,乍一看去,与沈清韵平日清秀工整的字迹颇有几分相似,但若仔细辨别,在笔画的转折、力道、以及一些细微的连笔习惯上,仍能看出刻意模仿的痕迹和破绽。
王氏的算计可谓一石二鸟,阴险至极:
若此事被及时发现,便可借此污蔑沈清韵与太子私相授受,行为不检,有违闺训,足以毁掉她辛苦建立的才女清誉;
若一时未被发现,这张花笺就如同一根深埋的毒刺,潜伏在书中,迟早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场合被“意外”发现,届时众目睽睽之下,沈清韵更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计划已定,王氏便通过隐秘渠道,将指令和伪造的花笺传递给了春杏,并许以事成之后重金酬谢。
春杏起初也被这大胆恶毒的计划吓住了,有些犹豫,但在王氏威逼利诱的双重夹击下,终究是贪念和畏惧占了上风,颤抖着接下了这个足以致命的差事。
这一日午后,春杏按照惯例进入书房整理。她心跳如鼓,手心冒汗,趁四下无人,飞快地将那张薄薄的花笺塞进了那本《西域风物志》的书页中间,然后强作镇定地继续擦拭书架。
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她那一瞬间的慌张神色和略显急促的动作,早已落入了刚好从窗外经过、准备进屋为小姐添茶的锦书眼中。
锦书是沈清韵的贴身大丫鬟,心思缜密,忠诚不二,对院中每个人的性情举止都了如指掌。
春杏今日的异常,立刻引起了她的警觉。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沈清韵小憩后起身,想到书中有一段关于西域葡萄种植的记载颇有趣,便让锦书去书房取那本《西域风物志》来。
锦书应声而去,在书架上找到那本书,拿起时,她下意识地轻轻抖了抖书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