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起初只是细碎的的雪籽,疏疏落落地敲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渐渐地,雪籽变成了轻盈的雪花,纷纷扬扬,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庭院中的假山、枯枝和青石板路,将整个世界装点成一片素净的银白。
沈清韵坐在暖阁里那张铺着厚厚软垫的暖炕上,身下是温热的炕面,驱散了冬日特有的寒意。
沈清韵在对账,锦书坐在旁边的小炭炉前烤栗子,甜香飘满了屋子。
“小姐,栗子快好了,您尝尝?”锦书用小叉子扎起一颗,吹了吹递过来。
沈清韵头也没抬,指尖拨着羊脂玉算盘,“噼啪”声不断:“先放着吧,我把这页账对完。”
话音刚落,暖阁门被推开,林氏裹着貂皮斗篷走进来,身上带着寒气:“外头雪下大了,韵儿怎么还对着账册?眼睛不累吗?”
锦书连忙起身接过林氏的斗篷,搭在衣架上:“夫人,小姐从早上就对账,说要看看这月的进项。”
林氏走到炕边,扫了眼账册上的数字,又看了看沈清韵皱着的眉:“可是遇到难题了?”
沈清韵这才放下算盘,指着账册:
“娘您看,‘雅趣’点心这三个月卖得多,进项涨了三成,可盈利只涨了一成半。
胡师傅说做蟹黄酥要鲜蟹,调色用的菠菜也贵,连装点心的锦盒,一个就要五十文,成本太高了。”
林氏拿起账册翻了翻,又递给她:“那你觉得该怎么办?要不别做‘雅趣’系列了,回头做芙蓉糕,成本低还赚得多。”
“不行!”沈清韵立刻摇头,“赵掌柜说,现在客人都冲‘雅趣’来,顺带买芙蓉糕,上个月芙蓉糕销量比以前多了两成呢!这是娘说的‘招牌效应’,不能丢了招牌。”
锦书在旁插了句:“可不是嘛,前几天张府的丫鬟来买点心,说她们夫人就爱蟹黄酥,还说盒子好看,用来装首饰都合适,就是太贵了,要是有便宜点的盒子就好了。”
沈清韵眼睛一亮:“对了!我想到了,咱们可以做两种包装!一种精装,还用现在的锦盒,价钱定高些;一种简装,用竹盒或者油纸包,便宜点,让客人自己选。”
“还有用料!”沈清韵又拿起算盘,“胡师傅前阵子试做红曲米调色,说比胭脂红便宜三成,就是颜色浅点,配菊花酥正好。
还有胡萝卜汁,冬天胡萝卜多,便宜,调黄色也能用。”
“这最后一点是女儿前两天听胡师傅念叨时想到的。
他说,有些点心在制作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边角料,或者偶尔有一两盘不够完美的‘次品’。
现在这些要么就是很低的价格处理掉,要么就是分给铺子里的伙计们当点心吃了。
女儿想着,这些点心,味道其实是一样的,就是样子稍微差了一点点而已。
我们能不能把这些‘次品’,用心地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然后用那种便宜又干净的油纸,一小包一小包地装起来,定一个很实惠的价钱来卖?
就给这新花样起个名字,叫……叫‘锦味杂拌’!
专门卖给那些想尝尝咱们家点心、又觉得正式礼盒太贵的寻常人家,或者买回去给小孩子当零嘴儿?
这样,是不是既能把本来要浪费掉的东西利用起来,又能多赚一点银子,还能让更多人都能吃上‘锦味斋’的点心?”
沈清韵正说着,暖阁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沈清渊裹着小棉袄跑进来,手里拿着个雪球:
“妹妹!外头雪下大了,我们去堆雪人吧!”
他看到账册,又凑过来:“妹妹在算什么?是不是算点心钱?我要吃新点心!”
沈清韵笑着说:“三哥,我想把做点心剩下的边角料,切成小块装起来卖,叫‘锦味杂拌’,又便宜又好吃,你要不要吃?”
沈清渊立刻点头:“要!我要吃!还要带点给大哥二哥!”
林氏看着兄妹俩,笑着说:“你这三个法子都好,就是得跟赵掌柜和胡师傅商量,看看实际能不能行。
明天雪小了,你去铺子里问问他们。”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晃眼。
沈清韵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小玉算盘,锦书在旁边放着暖炉:
“小姐,您别担心,赵掌柜和胡师傅肯定觉得您的法子好。上次您说做蟹黄酥,他们不也夸您有想法嘛。”
沈清韵点点头,却还是有些紧张:“就怕简装没人买,或者杂拌定贵了,客人不喜欢。”
马车很快到了锦味斋,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酥香,赵掌柜正趴在柜台上算账,胡师傅在里间揉面团。
“大小姐怎么来了?雪天路滑,该多歇歇。”赵掌柜连忙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
沈清韵接过茶,把账册放在桌上:“赵掌柜,胡师傅,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关于‘雅趣’点心成本太高的问题。”
胡师傅擦了擦手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块揉好的面团:
“大小姐是不是觉得用料贵了?前阵子我试了用胡萝卜汁调黄色,比南瓜便宜三成,就是颜色浅点,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