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此刻捆缚着她和萧无咎的契约锁链,与万古之前初代族长手中那创造“傀儡之母”的金色丝线,竟是同一种东西!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谢扶光的尾椎骨炸开,窜遍四肢百骸。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了。
“傀儡之母不是邪祟。”
她盯着那片混乱的时空幻象,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惊雷,在萧无咎的耳边轰然炸响。
“它不是怨念的集合体,它是……‘天机锁’!”
是维系织魂一族与龙族力量平衡,相互制约的一把活着的锁!
萧无咎的龙瞳剧烈收缩,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也想通了关键。
什么诅咒?什么厄运?
狗屁!
这根本就是初代族长为了防止龙族血脉彻底失控,设下的反制手段!
“原来,我们两族从一开始,就不是主人与工具。”他喃喃自语,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决绝。
下一秒,他竟做出了一个让谢扶光都为之色变的举动!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萧无咎竟徒手从自己心口的位置,硬生生撕下了一片燃烧着金色烈焰的龙鳞!
鲜血喷涌而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反手将那片滚烫的龙鳞,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入了脚下王座残骸的核心!
“所谓诅咒,不过是初代先祖为防我族力量失控,设下的反制之咒!”
他的声音带着血腥气,却掷地有声!
“既然是锁,那便当由我等后人,亲手重铸!”
嗤——!
沾染着至纯龙血的龙鳞甫一接触王座核心,便与谢扶光身上流淌出的金色傀儡丝轰然交汇。
金色的血,金色的丝,两者相遇,没有排斥,反而如饥渴了万年的磁石般疯狂吸引、缠绕、融合!
转瞬之间,一张布满星辰轨迹与龙鳞纹路的巨大光网凭空而成,化作一座华美而坚不可摧的星纹牢笼,不由分说地将那“傀儡之母”的虚影,连同那上百位咆哮的龙族先祖残魂,一并死死困在了其中!
“吼——!”
地心深处,那些被隔绝在外的龙族先祖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它们不甘被新的秩序摒弃!
白无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操控的傀儡群在星纹牢笼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触即溃。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他尖叫着,连滚爬爬地试图逃离。
但谢扶光根本没空理会他。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萧无咎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那张冷艳绝美的容颜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赌徒”的疯狂。
她甩出一直握在手中的仕女木偶阿蛮,那木偶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目标竟是萧无咎还在淌血的心口!
“噗嗤!”
木偶的尖端,精准无误地刺了进去!
萧无咎浑身一震,惊骇地看着她。
“谢扶光,你……”
“闭嘴!”谢扶光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仿佛在下一道神谕,“用你的龙血,重铸我的傀儡师血脉!这一次,我们要切断的,是初代族长那份不平等的献祭契约!”
话音落下的瞬间,捆缚着两人的那根金色契约锁链,突然发出“嗡”的一声长鸣!
它竟猛地分裂成两股更为精纯的能量洪流,一股血色,一股金色,如同两条活过来的神龙,咆哮着,分别刺入了谢扶光和萧无咎的天灵盖!
剧痛!
仿佛灵魂被撕裂再重组的剧痛!
“傀儡之母”的嘶吼声在星纹牢笼中变得尖利而恐惧。
在它惊恐的注视下,谢扶光与萧无咎的影子,竟在契约锁链的辉光下缓缓拉长、交叠、融合!
金色与血色交织,最终化作一个雌雄莫辨、神鬼难分的“人傀合一”之态!
那是全新的,凌驾于织魂族与龙族之上的,真正平等的盟约形态!
轰隆隆!
地宫的裂缝中,仿佛受到了新王诞生的感召,成千上万具残破的傀儡残骸从黑暗中升腾而起,它们是历代被献祭的失败品,此刻携带着无尽的怨念,疯狂地涌向那道新生的“人傀”虚影。
然而,就在它们触碰到那流淌着金色与血色辉光的契约锁链的瞬间,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烈阳灼烧的冰雪,瞬间化为了最原始的飞灰。
以恶制恶?
不,这是净化!
是绝对力量下的,无上净化!
当第一缕朝阳艰难地穿透地宫穹顶的裂隙,照亮这片狼藉的地心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人傀”虚影散去,谢扶光与萧无咎同时脱力,瘫倒在地。
谢扶光喘息着,缓缓摊开自己的左手手心,那里的星纹烙印,不知何时已经与萧无咎心口龙鳞的纹路,变得完全重合,再不分彼此。
远处,隐约传来了朝臣与禁军焦急的呼喊。
“七殿下!”
“快!搜寻七殿下的踪迹!”
谢扶光没有理会,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操控着依旧插在萧无咎心口的阿蛮木偶。
傀儡丝线如虹,将星纹牢笼中最后一丝属于“傀儡之母”的怨气彻底抽出,封入了阿蛮体内。
成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拔出木偶,想要站起身。
可就在这时,她脸色一白,猛地看向自己的右臂。
那条曾能操控千军万马、织魂锁鬼的右臂,此刻竟像一条不属于自己的木头,沉重、麻木,毫无知觉。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那曾是世界上最灵活的五根手指,此刻却纹丝不动。
代价,终究还是来了。
为了缔结这份全新的平等契约,她献祭了自己身为“傀儡师”最根本的能力。
她与傀儡之间的那道精神链接,被彻底斩断了。
右臂传来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那里的血肉之下,不再是奔流的力量,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手,如此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