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直线奔跑，而是以一种规避性的、寻找掩体的方式，迅速躲到了一个大号仪器柜后面，恰好避开了门口安保人员的直接射击线路。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序释放出的“弦”落空了，或者说，零以一种本能的、或者说......“聪明”的方式，避开了他意识感应的主要覆盖区域。
“不要开枪！”
林序厉声喝道，阻止了已经举起武器的安保队员。
他死死盯着仪器柜后方露出的那一小片白色衣角，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躲避？
寻找掩体？
这不是丧尸的行为模式！普通丧尸只会被声音和活人气息吸引，毫无理智地前冲，根本不懂什么叫规避危险！零他......
没时间细想，零再次行动了。
他似乎判断出门口是封锁最严密的方向，转而看向实验室另一侧的通风管道入口。
那入口为了便于设备检修，格栅并未完全焊死。
零像一道苍白的影子，猛地窜出，目标直指通风管道。
“拦住他！”
林序下令，自己也同时移动，试图用“弦”封锁零的前进路线。
一名安保队员勇敢地冲上前，试图用非致命的电击棍制服零。
零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像野兽一样撕咬，而是在电击棍袭来的瞬间，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却有效的角度侧滑，同时用手臂格开了队员的手腕——
动作僵硬，却精准地打在了关节薄弱处，让队员痛呼一声，电击棍脱手飞出。
这不是丧尸的胡乱抓挠，这更像是......某种粗糙的、未经训练的格挡技巧！
是他在模仿之前看到的安保训练影像？还是他残留的人类肌肉记忆在危急关头被激活？
零没有恋战，格开攻击后，毫不停留地冲向通风管道，用苍白的手指抠住格栅边缘，猛地发力！
金属格栅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螺丝崩飞，竟被他硬生生扯开了一个缺口！
“博士！”
安保队长焦急地看向林序，等待最终指令。是允许使用更高强度的武力，甚至.......击毙吗？
林序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看着零那半个身子已经钻入通风管道的身影，看着他那因用力而紧绷的、属于少年人的单薄背脊，脑海中却疯狂回放着刚才那短短十几秒内发生的一切：
茫然的环顾、探究的凝视、规避性的移动、精准的格挡......
这哪里是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这分明是一个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拥有高度适应性和学习能力的.......“生物”！
“活捉！不惜一切代价活捉！”
林序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嘶哑和一丝急切，“我要他完好无损！跟上去！封锁所有可能出口！”
命令下达，训练有素的安保队伍立刻分成两组，一组紧随其后钻入通风管道追击，另一组迅速散开，前往各个通道节点进行围堵。
林序没有跟随队伍进入狭窄的通风管道，他快步走向基地的主控中心。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零展现出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实验记录，这既是危机，也是.......
一个前所未有的观察机会。
一个在非受控环境下，观察零真实行为模式的机会。
主控中心的大屏幕上，分割显示出基地各处的监控画面。
很快，一个画面捕捉到了零的身影。
他像一只受惊的动物，在黑暗复杂的通风管道网络中快速爬行，动作虽然依旧带着丧尸特有的僵硬感，但方向和目的性却异常明确——
他在试图远离核心实验室区，朝着基地外围，气味更复杂、结构更混乱的废弃物资储备区移动。
“他要去b7区，”
林序盯着屏幕，喃喃自语，“那里通道复杂，堆满杂物，易于躲藏......他是怎么知道路线的？”
是偶然？
还是他通过平日里被转移时看到的零星景象，在脑海中构建了基地的部分结构图？
追击的安保队员在管道中艰难地跟进，不时传来零撞击管道壁或灵活转向避开拦截的报告。
几次短暂的接触中，零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和速度，但他始终没有主动攻击追击者，只是利用环境和身体优势，一次次摆脱纠缠。
终于，零从一个通风口跃下，落在了b7区的通道里。
这里灯光昏暗，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机械零件和物资箱，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
安保队伍迅速从各个入口涌入，形成了包围圈。
零被逼到了一个角落，身后是堆积如山的金属箱，退路已断。
他转过身，面对着逐渐逼近的、手持武器和捕捉网的人群。
他微微弓着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嗬嗬声，这是丧尸本能的体现。
但除此之外，他没有狂躁地冲上来。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最后，越过众人的肩膀，定格在了刚刚赶到b7区入口处的林序身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昏暗的灯光下，零站在废弃物的阴影里，浑身沾满灰尘和油污，白色的实验服已经变得肮脏不堪。
他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微微喘着气。
那双眼睛，不再是实验舱里常见的涣散和混沌，也不再是刚才逃脱时的茫然和本能。
那里面的情绪复杂得让林序心惊——有被逼入绝境的警惕和凶狠，有面对众多敌人的不安，但更深处的，
是一种......林序无法错辨的、属于“人”的清明，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
是的，委屈。
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为什么要这样追捕我？
林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一直试图用理性去解构、去分析的现象，此刻以最直观、最震撼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
他所有的科学假设，所有的“病毒拟态”理论，在这双眼睛的凝视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不是幻象，不是伪装。
这是一个意识，一个或许破碎、或许异化，但确确实实“存在”着的意识，在向他发出无声的呐喊。
“博士？”
安保队长看向林序，等待最后的指令。包围圈已经缩到最小，捕捉网随时可以发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