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骂起我来了?”
“又不是没骂过。”
“那玩意像病毒一样,再在我设备里多待一秒,我都要崩溃。”
“因为那不是给你听的,是别人给同位体的留言。”
“什么是同位体?”
林冻面露不解,打量地看着她。
“看见清桐了吧?那三个清桐,互相是同位体关系。”
“明白了。那段音频是平行宇宙的林原,给她发的消息吗?”
“有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性。”
棠雨休挑眉,有样学样地,像他从前一般,故意吊人胃口。
“说。”
“我觉得她是我的同位体,不是林原的。”
林冻听见的第一刻,只觉得可笑,可随后却慢慢笑不出来了。
“你觉得我和林原最大的区别在哪?智商吗?”
“你早熟,而且心境比她强大。”
“错,你看得太表浅了。真正的不同在于,我没有在任何人的羽翼下成长。棠叶不算,她并没有给我提供多少助力。
林原为什么会精神崩溃,以至于干不过自己的第二人格?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自我。这世上,真正找到自我的人很少。当你开始不适应这个世界的时候,很有可能,你快要找到自我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很多人都不适应这个世界,可他们依然没有自我。这是因为他们有部分灵魂,早已献祭给这个扭曲的世界了。
他们无法抽离,也无法彻底融入,所以他们是天然的矛盾体,永远都不可能自信和从容。
林原也是一样,她接受不了在如此德高望重的长辈创造的辉煌下,蒙受一生的阴影。所以她自我毁灭,衍生出了第二人格。
她拼不过棠叶的根本原因,是她一开始就抱着自我毁灭的心态,才会产生‘棠叶’这个救世主人格。”
“一派胡言!棠叶那个废物都能当救世主了?”
“别激动,我不是说棠叶救世,而是说,她是为了拯救林原而诞生。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相互接纳,绝非转移人格。”
“这样就不会有你了。”
“是啊,所以在林原和棠叶做斗争之时,天外的声音过来提醒她们,让我出生吧,这样才能改变未来的走向。”
“你……”
“你得承认,我说的这一可能性,是真相的概率很大。”
“呵。”
在林冻冷哼之时,高阳忍不住拍手称快,清脆的掌声回荡在狭促的室内。
“有趣,看来去高维的钥匙,不只有清桐,还有你啊!”
高阳魔性的笑声穿进耳膜,棠雨休蹙眉,想给他两巴掌让他闭嘴。
“so?我现在是很重要的筹码了吧?那我提的那些要求,高叔可要好好考虑。为了我们的和平发展,可不要再做那昧良心之事了。”
“你倒是给个梯子就会爬。”
“是啊,不像高叔,给了台阶都不下。”
“巧言令色。”
高阳嘴上虽不饶人,心里却早已思忖好解决方案,默默衡量砝码的价格,是否对得起这份押注。
最后,他笑着点头,和棠雨休握手交好,口中感叹着后生可畏。
高婕开车带棠雨休和林冻去邬鸢的实验室,慰问已经手术成功的冷冻人,并向他们献上诚挚的祝福。
邬鸢完全没空迎接他们,一直在手术台旁坚守,直到深夜才结束。
杨琳带着高婕回到了002灯塔,高婕主动收拾整理完实验室的杂物,给杨琳倒了杯热茶。
“老师,你看起来很困惑,有什么东西在困扰你吗?”
杨琳疲惫地抬头注视她,片刻后移开视线。
“小婕啊,你说为什么,一个人能在完全利用你之后,仍旧与你是从前的相处模式,就像一切伤害都未曾发生一样。”
杨琳说完便轻微后仰,靠在微凉的椅背上。
“因为你对他来说,毫无价值。”
“是吗。”
杨琳却也没生气,语气淡淡的,像是自嘲。
“老师你有没有想过,东老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想过,很多次。”
“但从未想通过,对吗?”
“嗯。”
杨琳的目光变得深沉,可高婕却从层层包裹的尘土中,清晰地看见了她沉淀的温情。
“老师,东老是把他对女儿的愧疚,转移到每个他欣赏的‘孩子’身上了,包括棠雨休。
但他又有多爱林原呢?未见得吧?更多的是因为,她身上有着比宇宙维度更吸引他探索的谜团。譬如永远消除不了第二人格,从小便是神童,长大却‘堕落’到娱乐圈演戏。
如果林原没有这些经历,东老未必会因为血缘,对她有特别的关爱和照顾。
因为棠叶也是他的女儿,这是生物学上逃不掉的结论。可他完全放任棠叶的死亡,反而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个神童身上。
他爱的是血缘关系上的女儿,还是所有人都觉得神秘莫测的‘神童’呢?”
“哈,我懂你意思,但……”
高婕缓缓蹲下身,双手扶在杨琳座椅的两侧,望向她时眼波流转,在昏黄的光线下熠熠闪烁。
“老师,东老热衷于造神,以前是他自己,后来是他的‘女儿’。为此,他愿意把神的王座拱手相让,因为有了更令人信服的王。
而这个王,从小便受到敬仰,比他中年尚在南极受冻的经历,更令人惊叹。”
“他不会退位让贤的,就像你父亲,当你没能力时,每日鞭策你。能力太过,却会被他猜忌,甚至变成弃子。如果你有姐妹兄弟的话,也许他已经换人培养了。”
“东老和他不一样,高阳一生追求权力,并不在意名声,也不想成神。东老想前往高维度,是因为他想和‘神’面谈,然后把自己塑造成这个维度的真神。”
“可世界上并没有神,高维度的人,也不过像tUNG一样,来到我们宇宙就得受我们制度的制裁。”
“是啊,但她是普通人,不是金字塔顶层的。”
“你是说,东老想和第五平行宇宙的领导层交流。这不可能,我们跨不过虫洞,只可能掉进时空罅隙,窒息而亡。”
“肉身去不了,声音未必不行。否则,棠雨休的话怎么解释?”
“那是单方面的通讯,我们只能聆听,不能回答,更不能提出疑问。”
“这难道不像中世纪的神谕吗?”
“不,更像渡云师对于拓荒者。”
气氛悄然凝固,高婕看向杨琳的目光恍惚,棕眸悄然染上雾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