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林氏大厦51层,成了念玉专属的临时乐园。
病毒仍在城市肌理中疯狂蔓延,暴雨过后的积水漫过街道,来不及清理的人畜尸体在浑浊液面上漂浮,腐臭与潮湿交织成末世的底色,黏稠地黏附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人间惨象,却被51层的玻璃幕墙牢牢隔绝,仿佛一道无形结界,将漫天阴霾与彻骨绝望尽数挡在视线之外。消毒水的凛冽气味尚未散尽,下方街道已成泽国,周边高楼半数浸在水中,十多层楼体隐于浑浊之下,多数单位早已停工放假,整座城市透着空寂的荒凉。
而这里,早已完成三轮全域消杀。空气经净化系统过滤得澄澈无垢,连阳光穿透玻璃时都带着不含杂质的透亮,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细碎晃动的光斑,成了末世里难得的一方安全净土。
念玉的运动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声,像一串跳跃的音符,打破了楼层的静谧。他时而蹲下身,指尖追逐着阳光投下的移动光斑,跑着跑着突然俯身,用手掌将光斑“扣”在掌心,再小心翼翼地张开,对着小土豆雀跃喊道:“你看!我抓住阳光啦!”时而又拉起小土豆的手,在空旷的楼层里肆意奔跑,衣角被风掀起,笑声像银铃般撞碎了末世的沉寂,在高耸的天花板下漾开温柔的回声。他们在空置的办公区搭起临时“堡垒”,用堆叠的文件夹筑起半人高的围墙,将签字笔插进文件夹的缝隙当作“炮口”,把散落的回形针一颗颗摆在面前视作“弹药”,玩着拯救世界的幼稚游戏。念玉举着厚重的文件夹当盾牌,踮着脚尖模仿士兵冲锋的姿态,小脸蛋绷得严肃,嘴里还发出“砰砰”的模拟枪声,小土豆则跟在他身后,双手各攥着一支签字笔,笨拙地挥舞着“武器”,时不时撞到“堡垒”的文件夹,两人却笑得前仰后合,配合得不亦乐乎。累了便趴在落地窗旁,小胳膊撑着冰凉的玻璃,数着远处低空掠过的防疫无人机,念玉指着一架蓝色机身的无人机嚷嚷:“这个最好看!像天空的颜色!”小土豆却不服气地摇头,伸手扯了扯念玉的袖子,指着另一架红色的反驳:“红色更显眼!能吓走病毒!”两人各执一词,鼻尖几乎凑到一起,为哪一架颜色更鲜艳争得面红耳赤,小脸蛋都涨得鼓鼓的,全然不顾窗外是怎样一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的景象。
直到夕阳为大厦镀上一层暖橙,两个小家伙才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念玉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呼吸微微急促,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泛红的脸颊旁,嘴角还挂着未散的笑意,眼神里满是酣畅淋漓的满足;小土豆抬手用袖口仔细帮他擦了擦额角和脸颊的汗,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将他脖子上歪斜的玉虎挂坠摆正,这是他送给念玉的礼物,做完这一切,他低头摸了摸自己脖颈间念玉赠的大熊项链,嘴角扬起甜甜的弧度。念玉顺势往他肩头一靠,有气无力地晃着小短腿,运动鞋的鞋带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声音带着累后的软糯:“下次……下次还要来这里玩。” 困意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林疏白和唐晓刚踏入楼层,目光便被那抹小小的身影牢牢锁住。念玉瘫在地上,双腿伸直,运动鞋的鞋带松垮地拖在一旁,模样又累又憨,像只耗尽体力的小兽。“念玉。”林疏白快步上前,弯腰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小家伙浑身还带着奔跑后的温热,被抱起的瞬间眼睛亮了亮,随即伸出软乎乎的胳膊,牢牢缠住他的脖颈,小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鼻尖还轻轻嗅了嗅他身上极淡的消毒水气息,声音黏糊糊的却藏不住雀跃:“爸爸”
唐晓蹲下身,指腹轻轻触到念玉发烫的额头,又抚了抚他汗湿的后颈,忍不住失笑:“玩得这么疯,累坏了吧?”
念玉闻言立刻转过头,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唐晓的手腕,手指还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调皮:“爸爸我们一起去妈妈的漂亮云屋呀!” 他晃了晃小短腿,怀里的文件夹“啪嗒”一声滑落在地也毫不在意,只执着地仰头望着两人,眼里满是期待的光,仿佛刚才耗尽的力气,只要有爸爸妈妈陪着,就能立刻满血复活。
唐晓抬眼,带着几分征询望向林疏白,轻轻拍了拍念玉的手背。这是自己的云屋,林疏白还从未踏足过。这里藏着她末世以来的私密与安稳,而林疏白于她而言,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可以托付念玉的信任之人,更是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好。”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林疏白竟爽快应允,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低头看向怀中小家伙时,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而看向唐晓的目光里,更藏着几分她未曾读懂的隐秘期待。
唐晓笑着摇摇头,伸手牵起小土豆的手,将一行人送进了云屋。
踏入云屋的瞬间,清润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与外界的冰冷死寂形成鲜明反差。林疏白下意识顿住脚步,睫毛微颤,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明显的惊叹。他从未想过,在这满目疮痍的末世里,唐晓守护的一方净土,竟这般宏大而温暖。
云屋面积较唐晓曾提及的模样扩大了数倍,足足有几万平方米。“这是我学会启用微型维度仓的缘故。”唐晓边介绍边往前走,抬手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景致。原来的灵泉水池已然化作深潭,潭中的澜晶莲长大了些许,花瓣上流转着温润的光晕,潭中浪花轻翻涌流形成蜿蜒小河,清澈的水流潺潺流淌,将周遭的一切衬映得生机勃勃。旁边的鱼池里养了不少鱼,念玉的游泳池也扩大了一倍不止。”
林疏白放缓脚步,目光逐一掠过每一处景致,带着几分探究与惊叹。他走到潭边澜晶莲旁,指尖微微抬起,刚想轻拂花瓣,澜晶莲似有生命般轻轻一躲,竟不让他碰触。“这花……很特别。”他低声呢喃,转头看向唐晓,指尖还悬在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