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荒寂之地,碎石遍地,风过处卷起沙砾,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倒成了青木突破的绝佳秘境——四下无人,唯有天地间的肃杀气息静静笼罩,无人会来打扰。
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大虚从虚圈的裂隙中钻出来。
不过,青木显然被幸运眷顾了!
当他指尖勾勒完最后一圈灵压轨迹,体内的力量便如苏醒的巨兽,开始有序地沸腾奔涌。时而如怒海狂涛,在经脉中轰然咆哮,震得四肢百骸都微微发麻;时而又如山涧溪流,缠缠绵绵地潺潺流淌,带着温润的力道滋养着每一寸筋骨。两种力道交替往复,在体内奏响独特的律动。
随着灵压持续攀升,青木的肉身被层层淬炼,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身形也在悄然舒展。最惹眼的是他的头发,先前不过及肩,此刻竟如春溪畔疯长的柳芽,簌簌地抽长,青丝拂过肩头,一路垂落,直到触及腰际才缓缓停下,发梢还带着灵压冲刷后的微亮光泽。
他抬手抓了抓发尾,指尖穿过柔顺的发丝,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突破的专注取代。
半个时辰后,青木原本一米三出头的个子,已悄然拔涨到一米五有余。他挺直脊背,站在碎石堆上,身形清瘦却如崖边小松般挺拔,透着股倔强的韧劲儿。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双臂向上舒展,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快的脆响,仿佛要将积蓄的力量尽数释放。原本合身的青金色龙纹唐服,此刻从单薄的肩头垂落,衣摆恰好扫过膝盖,衬得他身形更显灵秀,可那由内而外透出的沉静气场,却与稚嫩的面容形成奇妙的反差,远超同龄人的沉稳。
衣裳的底色仍是青金交织,只是在灵子的反复浸润下,褪去了往日的璀璨锋芒,像正午的骄阳被暮色温柔收纳——色调温润内敛,初看时竟不惹眼,唯有凝神细观,才会发现衣料上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如晨雾漫过湖面,安静地映着天光,自有返璞归真的意境。
原先盘踞衣面的龙纹已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密布的黑色细纹。那些细纹以极细的笔触,在青金底色上织就一幅完整的山水画:墨线勾勒的山峦层叠起伏,近处崖石嶙峋,仿佛能摸到粗糙的棱角;远处云霭缥缈,似有若无地缠绕着峰尖;山间有出世之仙,衣袂如蝶翼般飘举,或倚松观鹤,或踏云而立,神态淡远得如隔尘烟;亦有入世之佛,低眉合十,身影半隐于古寺飞檐与苍翠林木间,慈悲与禅意交织流转。更妙的是,山水与人物之间,穿插着天规律令般的纹样——似星轨曲折,又似符文流转,细看如一张流动的秩序之网,将仙境与凡尘、出世与入世,妥帖地绾合在这一方衣料之上。
这些黑纹从不喧宾夺主,只在素净的底色上形成含蓄的对比,让整件衣裳像一卷微缩的古老画卷。青木抬手活动手腕时,衣料随动作微微起伏,画中山水仿佛也跟着呼吸,平添几分灵动。
此时,他体内的灵压等级,已然稳稳突破至一等,且是一等中的水准。
距离超一等级,只剩两个台阶了。到那时……
青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五指张开又握紧,感受着指尖流淌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跃跃欲试的笑。“要是突破到超一等级,要不要和山本老头打一架啊?”他一边活动着脚踝,在原地轻轻跳了跳,一边摸着下巴琢磨。
“还是算了。”他又摇摇头,脚尖在地上碾了碾碎石,自言自语道,“毕竟徒弟揍师傅,搁在哪个地方都说不过去,不合礼仪,简直是大逆不道!”说着,他忽然歪了歪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嘛,这地方有这些规矩吗?谁知道呢,应该、或许、大概……没有吧!”
话音刚落,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间木屋的屋顶上,蛇瞳少年步步紧逼,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逼得使出绝招,最终自绝于当场……
青木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画面从脑子里抖出去,发丝随之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啥。”他嘟囔着,拍了拍脸颊,转身望向远方。
天边的阳光斜斜掠过云层,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青木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睛一亮,脚步顿时加快——下班时间到了,得赶紧回去打卡!
至于谁在记录他的行迹、工作效率和态度……这事,大家心里不都门儿清嘛!
他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瀞灵廷的方向疾驰而去,衣袂翻飞间,仿佛那幅山水画卷也随之奔涌,很快便消失在荒凉的地平线尽头。
……………
青木出任五番队队长已满一月。
关于他的身高,经他一番解释,众人早已接受,再加上十几天的相处,如今见了也只当寻常。
只是茶余饭后,他与日番谷冬狮郎这两位队长的身高仍是绝佳谈资——毕竟,日番谷冬狮郎那一米三的个头纹丝不动,青木却已从同一起点蹿到了一米五。
灵压突破至一等中后,青木身上沉淀出一种沉静气场。他走在队舍里,连最聒噪的队员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躬身行礼喊一声“青木队长”。
青木总是自然点头示意,再道一句“去忙吧”,声音平稳得像拂过湖面的风。
五番队副队长雏森桃,已从最初的抵触担忧,转为全力投入工作,仿佛想用忙碌磨平心底的伤痕。
她每日除了处理队务,大半精力都耗在“监护”这位过分年轻的队长身上,眼神总带着几分警惕,生怕他一个不慎,就变成那个曾撕碎她信任的蓝染。
这日午后,阳光斜斜穿过回廊的木格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刚结束队内会议的青木正准备回办公室,继续对付那些堆积如山的“公务”,身后忽然飘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五番队最年轻有为的青木队长吗?”来人拖着长调,一身华丽羽织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手里摇着那把写着“花天狂骨”的巨大纸扇,正是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眼角眉梢总挂着几分没睡醒的慵懒,“别总埋头苦干,会未老先衰的哦。”
青木回头,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纹路:“师兄,我只是在履行职责。”
“职责什么的太严肃啦~”京乐春水往前凑了凑,纸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今晚城南‘醉忘忧’新到了一批流魂街特产的‘忘忧酿’,要不要一起去尝尝?就我们俩,我请客。”
青木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廊柱旁,一道蓝色身影正双手抱胸站着,脸色青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是雏森桃。她显然是来送文件的,此刻手里的文件夹捏得死紧,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队长您可千万别答应”的焦急,活像只护崽的母鸟。
青木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脸上立刻换上一副无辜又坚定的表情,对着京乐春水微微欠身:“多谢京乐队长美意,只是晚上还有队里的文书要处理,实在抽不开身。”
说完,他飞快地给雏森桃递了个“放心”的眼色,脚下像生了风似的朝她走去,仿佛身后真有洪水猛兽在追。
京乐春水望着他的背影,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手心,遗憾地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得享受生活。”
躲在柱子后的雏森桃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到青木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后怕:“队长,您以后离那位八番队队长远些!他最会拐骗人了!”
青木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哭笑不得,只能点头:“好。”
次日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尽,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湿凉。青木刚踏入五番队驻地大门,一名队员就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一个烫金信封,腰弯得像张弓:“青木队长大人,这是十番队送来的邀请函,特别交代只能让您亲启,万万不能让雏森桃副队长知道。”
“哦?十番队送来的?”青木挑眉,指尖在信封边缘顿了顿,心里泛起一丝古怪——日番谷那家伙,什么时候会搞这种神秘兮兮的名堂了?
“是的,队长!”队员井沿田忙不迭应声,额角还挂着细汗。
“真的?”青木脸色沉了沉,又问了一遍,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
井沿田被他看得一哆嗦,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只能小心翼翼地回话,声音都带了点颤:“队长大人,来人确实是这么说的!属下绝对没有记错!”
“不,你记错了。”青木将信封飞快揣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严肃,“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对吗,井沿田十六席?”
井沿田眼珠一转,立刻反应过来,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点苦兮兮的意味:“要是被副队长知道了,属下这月的俸禄怕是……”
“嗯?你小子犯事了?”青木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
“没有没有!”井沿田吓得连连摆手,额头的汗更多了,“就是昨晚做了噩梦,刚才是在说胡话呢,嘿嘿!队长,您先请!”他赶紧侧身让路,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目送青木往里走。
“算你机灵。”青木拍了拍他的后背,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怀里的信封薄薄一片,却像揣了块烙铁。这是他当上队长以来,头一回收到私人邀请,心里却半分喜悦也无,反倒沉甸甸的——日番谷冬狮郎那家伙,没事绝不会找自己,这次突然递信,八成没什么好事。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琢磨,指尖无意识地在信封上划着圈,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
青木的队长办公室透着浓郁的日式风格,原木色的榻榻米铺得平整,角落里燃着一炉沉香,青烟袅袅,带着沉静的木质香气。正面墙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笔触简练却意境悠远;靠窗处设着一张矮几,上面摆着素雅的青瓷茶具,旁边的卷轴架上还随意搭着几卷未展开的文书。他的办公桌是宽大的紫檀木案,边角打磨得圆润光滑,此刻上面的文件已码得整整齐齐,两大摞像两座小山。
将最后一份文件批复完毕,青木放下狼毫笔,指尖在微凉的砚台上轻轻点了点,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另一张办公桌。雏森桃正低头核对着报表,鬓边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雏森,”他开口道,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你去传令室一趟,让传令官来取这些文件,分送各部门照令执行。”
雏森桃闻声抬头,应了声“是”,起身时顺手理了理裙摆,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门扉轻掩的瞬间,青木立刻从怀中摸出那封十番队的信函,指尖在封口处捻了捻,带着几分不耐又好奇地拆开。信纸是十番队特有的冰纹暗纹,上面的字迹清隽有力,却透着一股少年人的认真——
“青木队长,希望您在空暇之时,能来十番队,我有要事与您交谈。
而且,请您暂时不要告诉雏森桃知道,拜托啦!
——日番谷冬狮郎敬上”
青木看着信,嘴角抽了抽,心里直犯嘀咕:这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非要搞得这么正式,还特地强调瞒着雏森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惊天秘密……他指尖敲了敲信纸,低声嗤笑:“切,一个长不大的小鬼,心思倒是不少!”说着又歪头琢磨,“不会是吃的那些营养物品,都长到心眼上了吧?”
想到日番谷那张总是紧绷的小脸,青木忍不住“嘿嘿嘿”地笑出了声,肩膀还跟着抖了抖。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雏森桃的脚步声,似乎正快步往回走。青木心里一紧,手忙脚乱地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袖袋,抓起桌上的茶杯,端起架子抿了一口,眼神故作深沉地望着窗外,仿佛刚才的怪笑只是幻觉。
雏森桃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他这副模样,眉头微蹙,试探着问:“青木队长,您刚才……是不舒服吗?”她总觉得刚才那笑声透着点古怪。
青木喝茶的动作一顿,翻了个白眼,没接话,只是又啜了一口,慢悠悠地品味着茶味,假装在“感悟人生”。
“真的没事?”雏森桃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青木放下茶杯,“咚”的一声轻响,他站起身,双臂向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响,故意晃了晃身子:“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还是说,你盼着我出事?”
“没有!”雏森桃立刻否认,脸颊微微泛红,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家伙忽笑忽静的,脑子怕不是真有点问题……
青木察觉到她眼神里的“怀疑”,赶紧转移话题,瞥见跟着雏森桃进来的几个传令官,扬声道:“你们过来。”
几名传令官立刻上前,垂手侍立。青木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这些是近两日的批复,你们按标注分送各部门。”
“是,队长大人!”几人齐声应道,上前有条不紊地分取文件,很快便抱着文件退出了办公室。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青木偷偷松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雏森桃正低头整理文件,赶紧悄悄将袖袋里的纸团往深处塞了塞——日番谷这趟邀约,看来得好好盘算盘算怎么应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