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踹开的巨响震碎了清晨的宁静。林猛地睁开眼睛,本能地伸手去摸藏在枕头下的短刀,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重物压得发麻。奥瑟像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金色的脑袋正抵着他的下巴,温热的呼吸有规律地拂过他的锁骨。
哇哦——门口传来夸张的惊叹声。薇琳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紫色的呆毛在晨光中翘得老高,看来我们的喷火小少爷睡觉时还需要抱枕呢?
林眯起眼睛适应着突然涌入的光线。窗外,天刚蒙蒙亮,连鸟叫声都稀稀落落的。他试着抽出被压麻的手臂,却让怀里的奥瑟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
(该死 !该不会真成男同了吧 !)
看什么看,没见过两个男孩儿抱着睡觉吗 。林的声音还带着睡意,却已经透出危险的意味。
薇琳非但没走,反而大摇大摆地跨过门槛:罗恩爷爷说了,既然住这儿就得干活。她故意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行囊,太阳都快出来了,两位还赖床呢?
奥瑟终于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林身上时,整张脸地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滚到床的另一边,差点摔下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皱巴巴的衣角。
林没理会他的慌乱,只是冷冷地盯着薇琳:踹门是你的待客之道?
待客?薇琳夸张地捂住嘴,我怎么记得某人昨天还说我们这儿比马厩还破她学着林的语气,连那副不耐烦的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林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掀开薄被起身,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木板的缝隙里还残留着昨晚的寒意,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薇琳!楼下传来罗恩爷爷的喊声,别磨蹭了!
紫发少女撇撇嘴,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厨房有热水——如果的客人不嫌弃的话。
等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林才长出一口气。他弯腰捡起被踢到墙角的靴子,发现上面沾满了灰尘。
她、她是不是讨厌我们?奥瑟小声问道,正笨拙地试图把睡乱的头发理顺。
林嗤笑一声:她讨厌所有不给她钱的人。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那是一张破旧的羊皮纸,边缘已经卷曲发黄,上面用炭笔划着潦草的记号。
怎么了?奥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今天是我十岁生日。林说得很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奥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生日?!他猛地站起身,又因为动作太急而踉跄了一下,那、那应该庆祝的!蛋糕,还有礼物...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目光扫过这个狭小破旧的房间,还有两人空空如也的行囊。王宫里那些盛大的生日宴会突然变得无比遥远。在王宫里,就算是像他这样不受宠的王子,每年也会收到精致的礼物和蛋糕。而现在,他连一朵野花都拿不出来送给林。
林看着奥瑟脸上变幻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平民不过生日的。他套上外套,袖口的线头又脱落了几根,上次在精灵部落,还是我告诉米娅她们生日这回事。
可是...奥瑟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声说,生日快乐,林。
这句简单的祝福让林愣了一下。在精灵部落时,米娅和米拉虽然也给他庆祝过,但那更像是孩子们对新鲜事物的好奇。而此刻奥瑟眼中的愧疚和真诚,是他许久未曾见到的。
谢了。林最终只是揉了揉奥瑟的金发,动作比平时轻柔许多。
楼下突然传来锅碗碰撞的声响,紧接着是薇琳不耐烦的喊叫:你们两个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林和奥瑟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酒馆的大厅比想象中还要忙碌。晨光刚刚驱散夜色,就已经有赶早的商队进来喝酒暖身。林被分配去擦桌子,奥瑟负责端酒,而薇琳则站在柜台后,一边记账一边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他们。
银毛,这块地没擦干净!薇琳突然指着林刚擦过的地板喊道。
林低头看了看光可鉴人的木板,又抬头看了看薇琳得意的表情,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抹布。
还有你,金毛小子!薇琳转向奥瑟,酒洒出来了!
奥瑟慌张地检查手中的酒杯,却发现液体明明在杯沿下安全地晃动着。他困惑地看向林,却见对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整个上午,类似的刁难层出不穷。薇琳时而不小心撞到林的手臂,时而在奥瑟经过时突然伸出脚。最过分的一次,她故意把一桶脏水泼在林刚擦干净的地板上,然后夸张地惊呼:哎呀,手滑了!
林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她只是个没发育的小鬼,不值得生气...
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薇琳突然凑近,虎牙闪着危险的光。
怎么会。林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只是在想,某些人再这么偷懒,罗恩爷爷可能会发现她藏在酒桶后面的私房钱。
薇琳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怎么会知——她猛地捂住嘴,紫发间的呆毛都竖了起来。
林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继续擦他的桌子。
(等我离开这破镇子,非把你那根呆毛烧秃不可!)
正午时分,人潮终于暂时退去。林和奥瑟瘫在角落的长椅上,像两条被晒干的咸鱼。林揉着酸痛的肩膀,突然意识到这比街头卖艺累多了——至少卖艺时不用忍受薇琳无休止的骚扰。
饿死了...奥瑟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
薇琳端着午餐走过来,故意把盘子重重摔在他们面前:贵宾特供说是特供,其实不过是几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和一碗稀薄的蔬菜汤。
林已经饿得顾不上挑剔,抓起面包就咬。粗糙的口感让他想起精灵部落里米拉偷偷塞给他的蜂蜜饼,那甜腻的滋味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薇琳突然坐到对面,双手撑着脸,你的魔法到底哪儿学的?她的目光落在林的手指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烧伤痕迹,普通流浪法师可教不出能瞬发火球的学徒,还有你完全不像是掏得出魔法学院学费的样子 。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孩童会魔法并不罕见 ,但往往需要大量的金钱与魔法书籍和系统性的专业魔法教学,但此时此刻林任何一个条件都搭不上 。
奥瑟闻言立刻紧张起来,汤勺一声掉进碗里。林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面不改色地回答:遇到个快饿死的老头,用半个面包换的。
骗鬼呢!薇琳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正规魔法学院的学费要多少金币吗?半个面包?她突然凑近奥瑟,小跟班,你来说实话~
奥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真的不知道...
林看着奥瑟手足无措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子太好懂了,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奥瑟呀 !可千万别变成舔狗啊。)
正当薇琳准备继续逼问时,罗恩爷爷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薇琳!过来帮忙!
紫发少女不情不愿地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对林比了个威胁的手势:这事没完。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奥瑟才长舒一口气:她好可怕...
可怕?林嗤笑一声,她就是个贪财的小鬼。他端起碗把最后一点汤喝光,突然发现碗底躺着一小片胡萝卜——这在他们寒酸的午餐里堪称奢侈品。他犹豫了一下,把胡萝卜拨到奥瑟碗里。
祝我自己生日礼物。他轻描淡写地说。
奥瑟愣住了,眼眶突然有些发红。他低头盯着那片橙红色的蔬菜,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在宫里...我的生日宴会上有整整三层蛋糕...
林没有接话。窗外的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照进来,在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十岁的第一天,就这样平静地开始了——如果没有薇琳时不时的骚扰,这甚至算得上是个不错的早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