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渊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越过了那条由恐惧和死亡划出的无形界线，径直走入了那片足以让九品高手瞬间化为枯骨的“衰败领域”。
海棠朵朵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呼喊，但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孤高的背影，踏入了凡人的禁区。
然而，预想中那恐怖的衰老与腐朽，并未发生。
奇异的一幕，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那些无形的，散发着终结与死亡气息的腐朽力量，在接触到李承渊身体的刹那，如同遇见了君王的卑微臣子，又像是被火焰灼烧的冰雪，主动地，恐慌地向两侧退避开来。
以李承渊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三尺的，绝对安全的真空地带。
他体表那层凡人无法看见的，代表着“掠夺者”位格的金色气运，如同世间最坚固，最霸道的屏障，将所有试图侵蚀他的规则污染，都轻而易举地隔绝在外。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实。
他脚下的土地，那些被衰败规则侵蚀得灰败死寂的尘土，在他落足之处，竟诡异地恢复了一丝生机。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种“衰败”规则的否定与逆转。
这一幕，彻底颠覆了海棠朵朵的认知。
她见过强者，她的师父苦荷就是大宗师，能够引动天地元气为己用。但那依旧是在这个世界的规则框架之内的运用。
可眼前的李承渊，他不是在运用规则，他是在践踏规则，无视规则！
他就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病毒，这个世界的法则，对他根本无效。
李承渊走到了那个孩童的面前，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缓缓蹲下身，与他对视。
孩童终于有了反应。
他不再低头画圈，而是抬起了那张脏兮兮的小脸。
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属于孩童的天真与好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与麻木，如同两颗黯淡的玻璃珠子。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李承-渊，不哭不闹，不言不语，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纯粹的衰败气息，从他的七窍之中弥漫而出，试图将眼前这个胆敢靠近的“异物”彻底抹去。
但这股力量，在李承渊身前三尺处，便被一道无形的金色壁垒死死挡住，无法寸进分毫。
“看到了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没有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惊雷一般，直接在海棠朵朵的脑海深处炸响。
是李承渊！
他竟然能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直接进行精神层面的交流。
海棠朵朵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这不是一个生命。这是一个容器，一个被神庙精心制作出来的，承载‘毁灭’的器皿。”李承渊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继续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他的【回收者之眼】在此刻已经催动到了极致。
在他的视野里，眼前这个“孩童”的本质，被一层层地剖开，看得一清二楚。
那瘦小的身躯之内，没有跳动的心脏，没有流淌的血液，只有一团散发着不祥紫光的，不断扭曲的核心。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灰色丝线，正是从这枚核心中延伸出来，连接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又穿透虚空，污染着整个京都。
一行行冰冷的血色文字，在他的视野中浮现。
【检测到可掠夺词条……】
【目标：规则腐化核心（紫）】
【词条说明：神庙制造的活体规则兵器。以‘人类幼童’的完整灵魂作为核心能源与稳定器，使其能够持续不断地向周围世界，释放‘衰败’与‘腐朽’的高维规则污染。核心与宿主灵魂已深度融合，绑定不可逆。】
【警示：任何试图强行摧毁宿主的行为，都将导致核心失去最后的束缚，瞬间失控。其内部储存的所有规则污染能量，将在千分之一刹那内彻底引爆。】
【推演结果：引爆将形成一个半径一百里的‘规则绝地’。在此范围内，所有物质结构将被强制分解，所有生命形态将被瞬间抹杀，空间规则将永久性崩坏。京都，将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李承渊沉默着，将他所看到的，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信息，没有丝毫删减，原封不动地，全部传递到了海棠朵朵的脑海之中。
海棠朵朵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畏惧，而是源自人性最深处，最原始的愤怒与一种彻骨的冰冷。
以一个孩子的灵魂为燃料……
以一座百万人口的都城为要挟……
这就是神庙的手段。
这就是那高高在上，被世人敬畏了千百年的“神明”，对凡人的“慈悲”。
何其恶毒！何其残忍！
她一直以为，神庙只是高傲，只是漠视。她从未想过，神庙的本质，竟是如此纯粹的邪恶！
“杀了他，整个京都，百万生灵，为他陪葬。”
“不杀他，这场无声的瘟-疫将持续扩散，直到整个世界都被慢慢腐化，变成一片死地。”
李承渊缓缓站起身，俯瞰着那个依旧在散播着死亡的孩童，语气冷漠得像是万载寒冰。
“神庙，给我们这些凡人，出了一道无解的题。”
海棠朵朵看着那个依旧在哼着诡异童谣的孩童，看着他那空洞麻木的双眼，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对师父的教诲，对这个世界的根本秩序，产生了无法遏制的，颠覆性的动摇与怀疑。
如果神明是这样的存在，那信奉神明，又算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