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的惨剧,并未因阿史那顿多的疯狂命令而有丝毫好转。
反而因为渡河部队的密集,演变成了一场更加高效的屠杀。
“崩——嗡——!”
“咔嚓——噗嗤——!”
周军的二十架三弓床弩,虽然射速较慢,但在训练有素的操作手和辅兵配合下,依旧保持着稳定而致命的射击节奏。
它们不再追求齐射的壮观,而是进行自由点杀。
一支支巨箭带着死神般的呼啸,精准地钻入皮筏最密集的区域。
一只满载十二名士兵的皮筏,被一支巨箭从侧面贯穿。
箭矢轻易地撕碎了脆弱的皮囊和木质骨架,带着巨大的动能,将皮筏上的士兵如同串糖葫芦般撞飞、撕裂。
皮筏瞬间解体,残骸和血肉混合着溅起巨大的水花。
另一支巨箭则几乎是贴着水面掠过,直接将两只并排前行的皮筏拦腰斩断。
上面的士兵惊呼着落入被染红的河水中,随即被后续涌上的皮筏撞沉或碾过。
河面上破碎的皮筏残骸、断裂的兵刃、漂浮的盾牌碎片越来越多,严重阻碍了后续皮筏的行进。
许多皮筏为了躲避前方的障碍物,不得不改变方向。
反而互相碰撞,引发更多的混乱。
落水的士兵挣扎着,试图抓住任何可以漂浮的东西。
但沉重的皮甲和冰冷的河水迅速消耗着他们的体力,惨叫声和求救声此起彼伏。
与弩箭的破空声、盾牌的碎裂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挽歌。
当幸存的皮筏侥幸冲入距离南岸二十米左右的距离时,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弩手——放!”
随着周军阵中一声令下,早已等待多时的两千名强弩手,冷静地扣动了扳机。
“嗡——!”
一片更加密集、如同飞蝗过境般的黑色箭雨,腾空而起。
划过一道致命的抛物线,然后带着尖锐的啸音,向着河面上那些挣扎前行的皮筏覆盖下去。
这不再是床弩那种点对点的毁灭性打击,而是无差别饱和式的区域覆盖。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暴雨打芭蕉。
皮质或木质的盾牌,在改良脚蹬弩近距离的攒射下。
许多盾牌被数支甚至十几支弩箭同时命中,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被后大的惯力弩箭持盾手连人带盾被射翻落水。
而那些没有盾牌掩护,或者盾牌已被床弩摧毁的皮筏,则遭遇了灭顶之灾。
弩箭如同冰雹般落下,穿透皮甲,钻入身体,带出一蓬蓬血雾。
划桨的士兵首当其冲,惨叫着倒下,失去控制的皮筏在原地打转,成为了更好的靶子。
试图举弓还击的突厥射手,往往还没来得及拉开弓弦,就被数支弩箭钉死在皮筏上。
河水被彻底染成了暗红色,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散,连南岸的周军都能隐约闻到。
视野所及的河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和挣扎的人影,几乎看不到一片干净的水域。
侥幸未死的突厥士兵,趴在倾覆的皮筏残骸后面,惊恐地看着四周地狱般的景象,连头都不敢抬起。
北岸。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突厥一众将领。
之前的喧嚣和战意,早已被眼前这单方面屠杀的景象击得粉碎。
阿史那顿多脸色煞白,之前的暴怒和疯狂如同被冰水浇灭,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
他握着弯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在微微颤抖。
五千精锐先锋,连南岸的泥土都没碰到,就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损失殆尽。
“大王子,收兵吧。不能再冲了!” 薛延陀将领浑多耶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痛心。
他指着那片血河,“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送死,我薛延陀的儿郎,不能白白死在这里。”
吐谷浑将领勒泰和脸色铁青,语气也不再客气:“大王子,你可看清楚了?周军的弩箭,何曾有匮乏的迹象?”
“这箭雨之密,远超我等想象。再打下去,就是把我们所有人的部落勇士都填进去,也过不了这条河。”
女真将领铁木砧更是直接,闷吼一声:“我的族人已经死了几百了,这仗没法打了。必须立刻停止!”
阿史那多滚看着眼前惨状,心中也是震动,但很快压下情绪。
转而用一种沉重而带着一丝微妙意味的语气对顿多说:“大哥……看来阿史德啜叔叔……所言非虚啊。这周军弩箭,确实……唉,如今先锋损失惨重士气已堕,不如暂且退兵,禀明父汗再图良策?”
他这话看似劝解,实则将决策失误的责任,隐隐扣在了顿多不听阿史德啜劝告的头上。
顿多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多滚和三位汗国将领。
他想反驳,想斥责他们的怯懦,但看着河面上那炼狱般的景象,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事实胜于雄辩,他的试探指挥,导致了这场灾难性的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