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周军主力在孙子义和赵庚的率领下,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如同暗流般悄无声息地推进至预定位置。
距离突厥大营前沿约五百步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开阔地。
整个过程异常顺利,夜不收的清理工作极为彻底,突厥人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偌大的营盘如同一个毫无戒备的巨人,在夜色中沉睡。
除了摇曳的篝火和规律走过的巡逻队脚步声,便只剩下风掠过草原的呜咽。
以及从无数营帐中传出隐约交织的鼾声与梦呓。
“列阵。”孙子义勒住战马,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命令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训练有素的周军将士立刻行动起来,却依旧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中军位置,持巨盾的重步兵迅速上前,沉重的包铁巨盾底部嵌入泥土。
彼此紧密相连,发出沉闷的“咔嗒”声,转瞬间形成了一道连绵的钢铁壁垒。
盾墙之后,长枪兵将一支支长枪从盾牌间隙探出,如同钢铁丛林,森然林立。
后方紧握着环首刀的步兵锐士们,眼神灼灼,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
工兵们围绕着那三十架被拆卸运输而来的三弓床弩,进行着最后的组装。
巨大的弩身构件在熟练的操作下迅速结合,绞盘转动发出细微的“咯咯”声,粗壮如儿臂的特制弩箭被安置在滑轨上。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弩箭尖端捆绑着的黑黝黝的铁罐雷。
引信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飘动,仿佛毒蛇的信子,预示着毁灭的降临。
左右两翼,各两千五百名脚蹬弩手呈阶梯状散开。
他们沉默地踩踏弩臂,挂弦,将一支支闪烁着寒光的弩箭放入箭槽,动作整齐划一。
而在大军两翼更外侧,负责反击和扩大战果的精锐骑兵们,安抚着同样包裹了马蹄的战马。
人与马都喷吐着白色的雾气,躁动不安地等待着冲锋的号令。
天地间只剩下风声,以及自己胸膛里那颗因紧张和期待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空气中弥漫着钢铁的冰冷、泥土的腥气,以及大战前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与压抑。
孙子义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带着草根清香的空气,看了一眼身旁同样顶盔贯甲、面色凝重的赵庚。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心。
孙子义缓缓抬起右手,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五百步外那片在朦胧夜色中起伏的营帐轮廓那里依旧灯火阑珊一片祥和。
他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放!”
命令声落下的瞬间,三十架三弓床弩同时发出了令人牙酸仿佛巨兽咆哮般的巨大弓弦震响。
“嗡。”
那声音沉闷而极具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击在每一个周军士兵的胸腔上。
紧接着,三十道巨大的黑影,撕裂了宁静的夜幕,带着死亡特有的尖锐呼啸,朝着突厥大营电射而去。
这些特制的弩箭,比寻常床弩箭更重,尾羽经过特殊设计,飞行轨迹异常稳定,几乎是笔直地扎向目标。
突厥大营边缘,一个木质哨塔上,名叫巴鲁的年轻哨兵正抱着长矛,靠着栏杆打盹。
连续多日的警戒,让他疲惫不堪。
那声巨大的弓弦震响似乎惊扰了他的浅眠,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惺忪睡眼,下意识地抬头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终生难忘的景象。
一团巨大模糊的黑影,在他的瞳孔中急速放大,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只本能地张大了嘴。
“轰!!!!!!”
第一支绑着铁罐雷的弩箭,精准无比地命中了哨塔下方不远处一座堆满了草料和部分粮秣的辎重营帐。
剧烈的爆炸声,如同九天惊雷,猛然在死寂的营地上空炸响。
赤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那座营帐,点燃了所有易燃物。
干燥的草料变成了最好的燃料,火星如同烟花般向四周疯狂溅射。
巴鲁只感觉脚下的哨塔剧烈一震,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木屑、草灰和难以形容的焦糊气味扑面而来。
将他直接掀翻在哨塔平台上,耳朵里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嗡鸣。
这声爆炸,仿佛是一个信号。
“轰隆!!!”
“轰!轰!轰!轰——!!!”
接踵而至的爆炸声,如同除夕夜最密集的爆竹。
又似一连串滚落地狱的雷霆,在突厥大营的前沿区域连绵不断地炸响。
捆绑了铁罐雷的床弩箭,不仅拥有无与伦比的贯穿力。
能轻易撕破木栅、穿透营帐,更带来了这个时代战场上从未出现过恐怖的爆炸效果。
一支弩箭直接命中了一座看似军官居住的大帐,巨响过后整个营帐连同里面的主人和亲卫被炸得粉碎。
残破的躯体混合着帐幕碎片和泥土被抛向空中,又如同血雨般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