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扶着沐婉晴,小心翼翼地从那块巨大的岩石上下来。
女帝的脚步有些虚浮,不知是坐久了腿麻,还是心中思绪太过沉重。
苏晨的手掌沉稳有力,稳稳地托着她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来一丝令人安心的温度。
两人并肩,沿着缓坡,一步一步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青草沾着露水,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四周很安静,只有远处军营隐约传来的操练声和江水的低语。
“苏晨……”沐婉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脆弱,“你会帮朕的,对吗?帮大周帮这天下黎民……对吗?”
女帝没有看他,目光低垂,望着脚下被露水打湿的草尖。
那顶草编的花环在她发髻上轻轻晃动,几朵野花在光中显得格外娇嫩。
苏晨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走着。
过了片刻,苏晨才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没有长篇大论的保证。
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字。但这一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沉甸甸地落在沐婉晴的心上。
女帝紧绷的肩线,在听到这声回应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些。
女帝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跟着他的脚步,两人之间,只余下脚步踏过草地的沙沙声,和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军营辕门不远处,李道宗和宋青山如同两尊门神,并肩而立。
两人的目光如同鹰隼,牢牢锁定在远处那两个缓缓走来的身影上。
“回来了回来了。”李道宗眼尖,最先看到,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我的老天爷……这俩祖宗总算是回来了。再晚点,我都要带人出去找了。”
宋青山虽未言语,但紧锁的眉头也悄然舒展。
宋青山目光锐利,仔细扫过苏晨和女帝,确认两人都安然无恙,身上也无打斗痕迹,这才彻底放下心。
一个是大周女帝,身系江山社稷;一个是运筹帷幄、力挽狂澜的苏先生。
更是眼下守住汉阳门、甚至未来平定江南的希望。
这两人,无论哪个出了半点差池,都是塌天之祸。
看着两人并肩而行,身影在太阳光中显得格外和谐。
李道宗眼珠一转,用手肘轻轻怼了怼宋青山结实的手臂,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压低声音道:“老宋,你看……陛下和苏先生……啧啧……”
李道宗一边说,一边伸出两只手,竖起大拇指。
然后两个大拇指对着弯了弯,做了个勾勾搭搭的手势,挤眉弄眼:“你说……有没有戏?嗯?会不会……结成连理?”
宋青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拍开他搞怪的手:“李尚书,慎言,妄议陛下,你脑袋不想要了?”
李道宗讪讪地收回手,却依旧不死心,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哎呀,就咱哥俩私下说说嘛。你看陛下对苏先生那态度……啧啧”
“苏先生醒来时还亲手喂粥呢。还有那花环……苏先生编的吧?这……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嘛!。”
宋青山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对渐行渐近的身影。
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宋青山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严肃:“难。难如登天。”
“为何?”李道宗不解。
“陛下是天子。”宋青山语气凝重,“是九五之尊,是天下共主!她的婚事,岂是儿戏?即便是寻常公主招驸马,那也是关乎国体的大事,需宗室议定,百官考量,礼部操持,繁文缛节无数!更何况……是陛下本人!”
宋青山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宗室那帮老顽固,朝堂上那些酸儒清流,岂能容得陛下下嫁?更何况……苏先生出身……虽有大才,但终究……非名门望族,无显赫根基。光是门第二字,就足以让那些人跳出来撞柱死谏了。”
李道宗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这……倒也是……”
“除非……”宋青山眼中精光一闪,声音陡然变得锐利,“除非苏先生能立下……不世之功!盖世奇勋。功高震主……不,是功高足以让天下人闭嘴。让宗室无话可说!让那些清流……不得不服。”
“平江南!灭突厥!”李道宗脱口而出,眼中也燃起一丝光芒,“若能一举荡平江南五姓,再驱逐突厥铁骑,还大周一个太平江山。此等功勋……足以封王裂土!到那时……”
“到那时,”宋青山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笃定,“以陛下对苏先生的倚重和……情谊,再加上这泼天的功劳……或许……或许真有那么一丝可能,让宗亲闭嘴!让天下悠悠之口……噤声。”
李道宗用力一拍大腿,兴奋道:“对!对!苏先生一定能做到。你看他那些手段,那会炸的箭。那八百步的床弩,那层出不穷的奇谋。江南五姓算什么?突厥蛮子算什么?在苏先生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