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气氛凝重如铅。今日的朝堂比往日更加拥挤。
除了按品秩肃立的文武百官,靠近丹陛的左侧特意增设了一排紫檀木圈椅。
福王沐承泽、康国公沐永年、安郡王沐怀远、宗正寺卿沐怀礼以及三位须发皆白的宗室耆老。
身着亲王、郡王、国公的蟒袍常服,正襟危坐。
他们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整个大殿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压抑与山雨欲来的气息。
江南世家阵营的官员们,目光隐晦地扫过那群闭目养神、面色沉凝的宗室亲王,心头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宗室……这群平日里深居简出、不问朝政的富贵闲人,今日为何齐聚朝堂?陛下……意欲何为?
暗室之中,苏晨透过精巧的镂空隔断,将殿中情形尽收眼底。
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如同等待好戏开场的看客。
吴小良屏息凝神地立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朝议开始。
不出所料,户部尚书吕存忠再次出班,老调重弹,大谈江南去岁水患、今春虫灾、丝茶滞销、盐场减产……
总之,赋税拖欠,实乃天灾人祸,非人力可抗,恳请陛下宽限时日云云。
工部尚书柳知义紧随其后,言及河道修缮、官仓维护开支巨大,江南财政捉襟见肘。
礼部尚书谢文远则再次搬出“士林清议”、“民心向背”,暗示虚爵令动摇国本,恐失天下士子之心。
他们配合默契,言辞恳切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试图再次用这套组合拳将女帝逼退。
然而,这一次,龙椅之上的女帝沐婉晴反应截然不同。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沉默或厉声驳斥。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冕旒垂下的珠玉遮住了她大半面容,但当谢文远说到“恐失天下士子之心”时。
殿中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女帝那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哽咽,从冕旒之后传了出来。
整个太极殿瞬间一静,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龙椅之上。
江南官员们脸上的忧国忧民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女帝缓缓抬起头,珠玉晃动间,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无声滑落。
砸落在玄色龙袍的云纹之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吕卿……”女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复往日的清冷,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悲凉“你说……江南水患……虫灾……朕……知道……朕……也心痛……”
女帝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哭腔:“可是雁门关外的将士们呢?他们此刻正穿着单衣,啃着冻得比石头还硬的粗粮饼子。”
“握着卷了刃的刀,用冻僵的手指拉开生锈的弓。
女的哽咽的声音更加清晰可见“替大周、替朕,守着那风雪弥漫的国门啊。突厥人的铁骑就在关外虎视眈眈,朕……”
女帝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她用右手捂住嘴。
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朕这个皇帝……连将士们的肚子都填不饱,连他们御寒的棉衣都凑不齐。朕愧对他们,朕窝囊啊。”
这突如其来的、声泪俱下的控诉如同惊雷,炸得整个太极殿鸦雀无声。
所有官员都懵了,尤其是江南阵营的官员,看着龙椅上那位泣不成声、毫无帝王威仪的女帝,完全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
“砰!”一声巨响,只见坐在宗室首位的福王沐承泽猛地一拍座椅扶手。
须发皆张,怒目圆睁,指着吕存忠、柳知义、谢文远等人厉声咆哮:“尔等竖子!江南富庶,天下皆知,些许灾情,年年皆有。岂能成为拖欠赋税、罔顾边关将士死活的借口?你们这是要逼死边关将士,要亡我大周江山吗?”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康国公沐永年,这位年逾古稀、德高望重的老宗亲。
颤巍巍地站起身,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先帝啊,老臣愧对您啊。眼睁睁看着这群蠹虫趴在朝廷身上吸血,看着边关将士冻饿而死。”
声音颤抖说“看着陛下被逼得在金殿之上痛哭失声,老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以死明志,让天下人看看这江南的官是如何逼死宗室老臣,如何断送大周基业的。”
说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国公,竟真的踉跄着朝殿中一根蟠龙金柱猛撞过去。
“国公爷不可”刑部尚书杨缘海反应极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
在康国公即将撞上金柱的刹那,死死抱住了他的腰!“砰!”一声闷响。
康国公的头还是重重磕在了柱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染红了花白的须发,触目惊心。
“康国公!”“老国公!”殿中一片惊呼!
“放开我,让我死。”康国公在杨缘海怀里挣扎,鲜血糊了满脸,状若疯癫,“让我去问问列祖列宗,这大周的江山,是不是就要断送在这群江南蠹虫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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