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三家?”
女帝沐婉晴眼中的怒火猛地一滞,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突然清醒的神色,里面混着惊疑和算计。
“赵家的马……杨家的粮……韩家的兵……”女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冰冷的桌面,眼神飞快地转着,“你是说……用他们?”
“不是用,是交易,各有所需!”苏晨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冷硬清晰,不容置疑。
“陛下您现在有的是钱,江北三家缺什么?缺钱,更缺的是……在江南世家眼皮底下壮大的机会。”
“陛下只需一道密旨。”
“让赵家、杨家出面,动用他们在江南的隐秘商路和人脉,他们扎根江北,和江南肯定有生意往来,特别是粮食买卖,要化整为零。”
“一次,只买五石,十石。”苏晨的手指用力点在桌面上,“不能大张旗鼓,不能引人注意,就装作普通粮商,或者给自己商队备货。”
“让他们分散到江南各地,尤其是柳家势力弱的边缘州府,从那些小粮商、地方粮行手里。一点点抠,积少成多。”
“同时,”苏晨目光锐利。
“陛下您的亲军都尉府,也得动。挑最可靠、最不起眼、跟江南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死士。同样化整为零,悄悄潜入江南。”
“用不同身份,从更偏远、更不起眼的地方收粮,数量……更要严控。每次绝不超过十石。”
“收来的粮食……”苏晨手指在桌面虚划一条线,“同样要分散,走杨家、赵家掌握的隐秘水路、陆路,或者……韩家边关走私的路线。分批、绕远、多路,运回金陵。”
“每一次运粮进京,”苏晨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严厉,“绝不能超过一万石。”
“入城之前,”苏晨抬头,目光如刀刺向女帝,“在城外设秘密中转仓,把大宗粮食再拆散,伪装成不同商号的货。用不同时间、不同城门、不同理由……一点一点、像蚂蚁搬家一样运进城入库。”
“整个过程,”苏晨总结,语气冰冷,“必须像鬼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宁可慢!不能错!宁可少!不能暴露!”
女帝听着,眼睛越来越亮。苏晨的计划像在黑暗中给她指出了一条生路。
用江北三家分散江南的注意,亲军死士做暗线双管齐下,化整为零避开风险,蚂蚁搬家囤积粮草……
这确实是把风险压到最低的办法。
“好,这计策妙。”女帝忍不住赞叹,脸上因激动泛起一丝红晕,“朕立刻密召赵、杨、韩三家在京主事。不!朕亲自……”
女帝的话还没说完。
苏晨却又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冷,像裹着冰碴的刀子,瞬间刺破了那点刚升起的希望:
“陛下……别急。”
苏晨缓缓抬手,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笃……笃……”
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旧书楼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紧的节奏。
“粮要买……人……也得清理干净。”
女帝脸上的激动瞬间冻结,一股寒意像毒蛇爬上她的脊背。
“清理……什么人?”女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抖。
苏晨的目光平静无波,直视女帝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所有参与挖坟核心行动的人!”
“所有人!”
“包括……您派去监督的亲军都尉府精锐。”
“一个都不留。”
“什么?”
女帝猛地站起,带倒了身后的矮凳。
她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晨,像在看一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你……你要朕……杀自己人?杀秦仲岳的得力手下?”
“自己人?”苏晨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冷酷的弧度,“陛下,在挖祖坟这种天大的秘密面前,没有自己人。只有活人和……死人。”
“秦统领再厉害,能保证他手下每一个都绝对忠心?能保证他们在巨额钱财面前不动心?能保证他们喝醉了不说漏嘴?能保证他们家人不被江南世家收买?”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只有死人,才能彻底掐断泄密的根子。”
苏晨的声音冷得像冰,毫无感情:
“至于秦统领……他必须活着。他是办事的人,也是……陛下您需要安抚和控制的刀,但这刀上沾的血……不能光有敌人的。”
女帝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挖坟的罪恶感还没散,现在又要亲手杀掉为自己卖命的亲信?
这比挖坟本身更让她感到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和……肮脏。
“怎么……做?”女帝的声音干涩无比。
“嗯……”苏晨沉吟片刻,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让他们……死在该死的地方。”
“修边关?”
“不!”
“让他们去增援雁门关!”
“告诉韩震山!”苏晨的目光仿佛穿透宫墙,看到了风雪肆虐的北境,“让他……把这些精锐,派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深入突厥地盘侦查。守在最前沿、最容易挨打的烽火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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