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十三盯着春桃手中的空碗,声音低沉:“你刚才喂的是什么?”
春桃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颤。
他几步上前,夺过碗翻看。碗底残留着些许液体,清澈透明,边缘浮着一点淡黄的渣滓。他凑近闻了闻,不是九心莲的气息。
“这不是我熬的药。”
春桃抬起头,嘴唇微动:“我是为了小姐好。”
“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给她喝的究竟是什么?”
外面传来动静。守夜的士兵察觉主帐有异,纷纷围拢过来。青崖也已立在帐门口,手按刀柄,目光冷冷锁定春桃。
冷十三不再追问。他转身从药箱中取出剩下的真药,又命人端来刚煎好的汤汁。自己先饮了一口确认无误,才扶起薛明蕙。
她唇色干裂,牙关紧闭。冷十三用银勺轻轻撬开她的嘴,将药汁缓缓送入。每喂一口,都耐心等她咽下后才继续。时间悄然流逝,天光渐亮。
无人言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床榻上的人影。
半炷香后,薛明蕙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动,缓缓缩进衣袖。呼吸渐渐加深,胸口也随之起伏。
冷十三松了口气,低声对青崖道:“去准备热水和干净帕子,她快醒了。”
话音未落,旁边的床铺传来一声闷响。
谢珩翻了个身。
众人一惊,齐齐转头望去。
他原本面色苍白,此刻却透出一丝血色。眉头紧锁,喉间滚动,似想咳嗽却无力发出。冷十三立即上前把脉。
脉象虽弱,但稳而有力。
片刻后,谢珩睁开双眼。
视线模糊,他眨了几下才看清是帐篷顶。耳边有呼吸声,人影晃动。他试图坐起,肩头一用力便疼得倒吸冷气。
“别动。”冷十三按住他,“你中毒刚醒,不宜妄动。”
谢珩不理,目光死死盯住对面那张床。
“她……怎么样了?”
冷十三回头看了眼:“药已喂下,性命无碍。”
谢珩身体一松,整个人跌回被褥中。他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几息之后,他又睁开眼:“我要看看她。”
冷十三没有阻拦。他知道,这个人一旦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
谢珩撑起手臂,缓缓挪到床边,双脚落地时双腿轻颤。冷十三欲上前搀扶,却被他抬手制止。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不稳却坚定,终于走到薛明蕙床前。
她仍在沉睡,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复之前的灰败。唇上有了一丝血色,呼吸平稳悠长。他伸手,在她额上停留片刻,又探了探她的腕脉。
“活了?”他低声问。
无人应答。
他自己点了点头,像是亲手确认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名士兵掀帘跪地:“将军,各营清点完毕,伤员已安置,西猎道方向暂无异常。”
冷十三点头:“传令下去,全员轮值,不得松懈。”
士兵退下。
帐内气氛稍缓。外头的义士得知两位主上脱险,忍不住欢呼起来。
“谢公子醒了!”
“小姐也救回来了!”
“我们还有希望!”
冷十三走到帐口,掀开帘缝向外望去。天已破晓,营地火堆未熄,众人脸上写满疲惫,眼中却重新燃起光芒。有人拍肩大笑,有人悄悄抹泪。
他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夜,总算过去了。
可就在此时,另一名探子飞奔而至,扑通跪在帐外:“报——北狄余部与魏长忠在三十里外交汇,兵力逾三千,携火铳炸药,正朝我军逼近!”
欢呼戛然而止。
所有人僵在原地。
冷十三猛然回头,望向谢珩与薛明蕙。
谢珩已站直身躯,虽脸色仍白,眼神却清明如刃。他扫了一眼探子,再看向冷十三:“多久能到?”
“快马两个时辰,步兵最多四个时辰。”
谢珩点头,抬手扶额,略感眩晕。但他未作停顿,立即下令:“召集各队首领,半个时辰内在主帐议事。能战者列队备战,重伤者即刻转移至后山。”
冷十三皱眉:“你现在这副身子——”
“我没时间养。”谢珩打断他,“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他说完转身欲走,却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拉住。
薛明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她倚靠在床上,力气未复,目光却沉静坚定。手指攥着他袖角,不紧却执拗。
“等等。”她说。
谢珩停下脚步。
她环视帐中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先清点人数,核查粮草、水源、火器存量。北狄此次来势汹汹,必有内应通风报信。抓那个送假药的人,严加审问。”
冷十三一怔:“你是说……春桃?”
薛明蕙未答,只缓缓收回手,目光投向角落。
春桃一直静立原地,低垂着头,双手交叠身前,一如往常温顺安静。可此刻,再无人将她视为一个只会端茶递药的丫头。
谢珩凝视她两秒,忽而冷笑:“难怪那夜你说她死不了。原来你早知道我们会找到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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