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雪一样白的衣服，比村里传说中最漂亮的壁画仙人还要好看千万倍，清俊，干净，仿佛聚集了世间所有的光华。
他是谁？
是荒古之神的使者吗？是来带走自己的吗？
“邪祭害人，天道不容。此子，我带走了。”
下一刻，白衣仙人轻轻落在了祭坛。
紧接着，仙人俯身，将他从冰冷的石柱上抱了起来。
被抱起来的那一刻，石头浑身僵硬。他太脏了，身上的污垢和异味连他自己都嫌弃，他怕玷污了仙人。
仙人拍了拍他的背：“别怕，没事了。”
仙人没有推开他，甚至没有在意他脏污的手弄脏了雪白的衣服。
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的景物飞速倒退。
石头紧紧依偎在仙人的怀里，偷偷抬起泪眼，看着仙人。
这是神。
他依然觉得自己卑微如尘土，污秽不堪，不配得到这样的拯救。
但正因如此，仙人的拯救才显得更加神圣和不可思议。
如此卑微肮脏的自己，竟然被这样高贵完美的神明所拯救…
他害怕被推开，害怕被嫌弃。
但仙人没有。
仙人只是垂下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既然遇上了，便是缘分。暂且让他跟着吧。”
他不懂什么修真，不懂什么宗门，他只知道，这个白衣仙人，是他的神。
……
张天昊并不在意这个孩子的死活或感受，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于他漫长的修真之路而言，与蝼蚁何异？
但身边多一个如此狂热的、视自己为唯一信仰的小信徒，倒也不算坏事，至少可以时时提醒他自己是何等的慈悲。
于是，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张天昊偶尔会施舍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怀。
比如，当队伍短暂休憩时，他会将弟子们呈上来的灵果，随手递给眼巴巴望着他的石头一块。
比如，在涉过一条污浊的溪流时，他会示意一名师弟将石头带过去，避免那孩子弄湿唯一的破衣裳。
当夜晚降临，秘境气温骤降，他会允许石头蜷缩在离他篝火不远不近的地方取暖。
这些举动，在张天昊看来，不过是随手为之，自然且无需耗费心神。
而且他向来知道，怎么让师弟师妹们做事。
功劳却算在自己头上。
他甚至懒得去记那孩子的名字，只在需要时，用“那孩子”或一个眼神示意。
然而，在石头眼里这些都为无上的恩典。
仙人赐予的灵果，蕴含着让他浑身暖洋洋的“神力”，甘甜得让他想哭，他小口小口地啃着，连果核都舍不得吐，悄悄藏进怀里。
仙人让别的仙人带他过河，仙人允许他靠近篝火……
石头贪婪地吸收着张天昊无意间洒下的每一缕“神光”。
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惹恼了仙人，被抛弃在这片可怕的荒野。
他的整个世界，已然缩小到只能容纳下那道白色的身影。
其他问道宗弟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大师兄的崇敬更添几分。
“大师兄真是心善，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都如此照顾。”
“是啊，你看那孩子看大师兄的眼神。”
“大师兄就是太温柔了，这份慈悲心肠，真是我辈楷模。”
几名年轻的弟子，更是私下里小声议论，语气中带着羡慕和酸意。
“若是大师兄也能那样看我一眼就好了……”
“呸，小浪屌子，想什么呢！大师兄何等人物，岂是你能肖想的？”
“我就是说说嘛…不过，那孩子倒是好运气，能被大师兄所救。”
“运气好？我看是麻烦才对，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带着也是累赘，也就大师兄心善…”
一行人继续在荒芜的秘境中探索。
连日来，除了恶劣的环境和零星的低阶魔物，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遗迹或天材地宝。
这秘境看似凶险，实则空洞，难道宗门得到的消息有误？亦或是真正的核心区域尚未被发现？
他们进入了一片更为奇特的地域。
大地是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和一种焦糊的气息。
地面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裂缝，有些裂缝中甚至能看到暗红色的岩浆在缓缓蠕动，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大师兄，此地气息狂暴，恐有异常，需加倍小心。”一名金丹执事警惕地提醒道。
张天昊他也能感觉到此地空间似乎有些不稳定，隐隐有混乱的能量波动。
他下令队伍收缩阵型，放缓速度。
石头紧紧跟在队伍末尾，努力迈着小短腿，不让自己掉队。
脚下的地面滚烫，隔着破烂的草鞋灼烧着他的脚底，但他毫不在意，只要能跟着仙人，再多的苦他也能忍受。
所以说，所谓的仙人有多虚伪。
就算救了蝼蚁，满足了自己的善心。
也根本不在意蝼蚁之后的活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