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抓起身边一个半人高的酒瓮,那双赤红的虎目死死盯住前方,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砰!”
陶制的酒瓮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浑浊的酒液混着泥土四下飞溅。
醇厚的酒香刹那间被一股浓烈的杀气冲得无影无踪。
一名亲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上前一步,颤声劝道:“将军,息怒……”
话未说完,许褚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已经转了过来,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清明,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暴戾。
他看也不看,随手抄起一截断裂的营帐木杆,劈头盖脸地就朝那亲卫抽了过去!
“滚!”
“啪!”一声脆响,木杆结结实实地抽在亲卫的背上,皮甲应声开裂,那亲卫惨叫一声,踉跄着扑倒在地。
这一幕,让整个营地瞬间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毫无征兆的暴行惊呆了。
“许仲康!你疯了不成!”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夏侯渊拨开人群,手按剑柄,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阵前酗酒,当众鞭卒,你可知罪!”
许褚缓缓转过身,用那双空洞又狂暴的眼睛盯着夏侯渊,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罪?我何罪之有?我为丞相浴血拼杀,换来的是什么?是被一个手下败将当面羞辱!如今连喝几口闷酒,发泄一下,也要被你夏侯妙才问罪吗!”
他的声音嘶哑而宏亮,充满了委屈与不甘,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夏侯渊气得脸色铁青:“一派胡言!军有军法,岂容你在此撒野!来人,将他……”
“谁敢!”许褚猛地将手中的木杆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挺直那山岳般的身躯,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兵士们无不骇然低头,不敢与其对视。
“我许褚今天就是疯了!谁敢动我,我就先撕了他!”
混乱之中,一直被晾在一旁的校尉眼看情势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
“许将军息怒,夏侯将军也是为了军纪着想,大家都是为丞相效力,何必如此……”
他的话还没说完,许褚那双可怕的眼睛就钉在了他的脸上。
那目光,比刚才鞭打亲卫时更加凶狠,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
许褚一步步向他逼近,巨大的阴影将胡克完全笼罩,“一个摇尾乞怜的降将,一个苟活于世的废物!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说话?”
字字诛心,句句如刀。
胡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被那股迎面扑来的狂暴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想反驳,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虎目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对许褚的恐惧与算计,仿佛被扒得一丝不挂。
他双腿一软,竟是不由自主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饶命……”校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句求饶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恐惧。
许褚见他跪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光,但脸上的狂怒之色却愈发浓重。
远处的敌军高台上,陈宫手持吕布新做出来的千里镜,将曹营中的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许褚醉酒施暴,看到夏侯渊与之激烈争吵,看到曹军营中一片混乱,军心浮动。
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哼,匹夫之勇,终究难成大器。”陈宫放下千里镜,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曹军自断臂膀,许褚心生怨怼,军心已乱。此乃天赐良机。”
但他没有立刻下令出击。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看似完美的战机,越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他需要再看一看,再等一等,等到曹营的混乱发酵到极致,等到所有人都相信许褚已经彻底失控,那才是一击致命的最佳时刻。
而在曹营的另一端,督粮官正看得须发倒竖,浑身发抖。
他为人方正,最重法度,何曾见过如此乌烟瘴气、纲纪荡然的景象!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他气得嘴唇哆嗦,转身就走,“老夫定要面见郭祭酒,禀明丞相,严惩此獠!”
他怒气冲冲地奔向中军大帐,刚走到半路,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郭嘉。
他一袭青衫,面带微笑,仿佛对营中的大乱充耳不闻。
“何故如此行色匆匆?”
“祭酒!”督粮官一见郭嘉,满腔怒火顿时找到了宣泄口,“你来得正好!那许褚阵前醉酒,目无法纪,军心涣散,大祸将至!你为何还在此悠闲观望?再不制止,我军危矣!”
郭嘉脸上的笑意不减,非但没有半分忧色,反而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
“传我将令,再送五十瓮上好的陈酿去许将军营中,就说是我郭嘉请他喝的。”
“什么?!”督粮官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