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外的更鼓声敲过三更,吕布案上的羊皮地图被烛火映得发亮。
他指尖沿着平原郡的河道画了个圈,听见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张辽带着亲卫来领令了。
主公。张辽的声音裹着寒气走了进来。
吕布将令箭拍在二字上:你带三千轻骑,沿运粮河北上,三日后必须截断袁谭的粮道,若遇袁军巡防,不必硬拼,放火箭烧草垛。
张辽手指扣住令箭:末将明白。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主公,您说袁尚的粮草被烧......
陈宫已派细作混进冀州军。吕布嘴角勾起半分笑意,袁尚缺粮,才会急着拉我们入伙,他以为借我们的手打袁谭,自己能坐收渔利。
可他不知道,等袁谭一败,青州的粮道、城池,都是我们的。
帐外突然传来马嘶,是高顺的陷阵营回来了。
吕布听见皮甲摩擦的声响由远及近,接着是高顺特有的闷重脚步声。
陷阵营整备完毕。高顺掀帘而入,面上还沾着霜花,末将愿领五千步卒,直插平原郡腹地。
吕布将另一支令箭抛过去。
高顺抬手接住,箭尾的红绸在他掌心展开,像团跳动的火。记得带够滚木礌石。吕布指了指地图上的山地,袁谭在无棣县布了伏兵,你从东侧绕,天亮前必须过黄河。
高顺点头,转身时铠甲相撞的脆响震得烛火摇晃。
主公。徐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琳到了。
陈琳的马车驶进徐州城门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他掀开车帘,看见两个孩童蹲在城墙根下玩耍。
街角的粥铺飘来米香,卖浆的老汉挑着担子吆喝:豆腐汤,不甜不要钱!
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这与他来时路过的冀州城截然不同。
那里的城墙挂着冻僵的尸体,巷子里飘着焦糊的血腥味,连风里都裹着哭嚎。
陈琳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珏,那是袁尚临行前塞给他的,说是事成之后赏他个郡守。
先生请。引路的亲兵掀开议事厅的门帘。
陈琳抬头,与吕布的目光相对。
袁显甫可好?吕布靠在胡床上,手边摆着半凉的茶盏。
陈琳深吸一口气,将玉珏按在胸口:我家主公听闻吕将军有意共讨逆贼袁谭,特命在下送来二十车粮草。
他从袖中取出竹简,这是结盟文书,只要将军肯出兵......
二十车粮草?吕布突然笑出声,指节敲了敲案上的密报,袁尚的粮仓在安平郡,存粮足有十万石。他向前倾身,目光如刀,陈先生该不会以为,拿这点儿东西,就能让我替袁尚当枪使?
陈琳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忽然想起路上所见所闻。
那些在城门口排队领种子的农夫,在演武场围观士兵操练的妇人,连街角玩耍的孩童都知道喊吕将军威武。
富饶之地治下,难怪吕布敢狮子大开口。
在下......陈琳的声音发颤,愿为将军说项,主公定当再加五万石粮。
吕布端起茶盏,吹开浮叶:我要平原郡的五个县。他啜了口茶,包括黄河渡口。
陈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原以为吕布最多要两个县,没想到胃口大到要截断袁尚与青州的联系。
在下...这就修书回冀州。陈琳弯腰时,玉珏从袖中滑出,掉在青砖上发出脆响。
与此同时,三百里外的青州刺史府。
袁谭攥着探马的急报,指节泛白。吕布的大军过了琅邪?他猛地将茶盏砸向柱子,瓷片飞溅,不是说曹操答应派兵来援?
他的虎豹骑呢?
辛评先生来信说,曹操要我们十日之内拿下袁尚在安平的粮仓才肯借兵。探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袁谭踉跄着扶住桌案,目光扫过墙上的青州舆图。
那些熟悉的地名此刻都成了刺,扎得他眼眶生疼。
备马!他扯下墙上的地图,去许都!
我亲自找曹孟德......
使不得啊!主簿扑通跪下,抱住他的腿,吕布的轻骑半日就能到临淄,您这一去......
袁谭一脚踹开主簿,腰间的玉牌撞在桌角,裂出细纹。
他抓起案上的宣纸。
他抓起笔,墨汁溅在信纸上,就说吕布犯境,青州危在旦夕,求曹丞相速发救兵......
信使的马蹄声消失在夜色里时,许都丞相府的角楼正挂着残月。
门房打了个哈欠,刚要关门,就见远处官道上腾起一阵尘烟——是从青州来的快马。
许都丞相府的朱漆门被拍得山响时,曹操正对着铜鉴梳理胡须。
青铜镜里映出他眼角新添的细纹,这让他想起前日校场点兵时,许褚那声丞相鬓角见白了的惊呼。
主公!
青州急报!
曹操手一抖,犀角梳掉在青玉案上。
他扯过案头的玄色大氅披在身上,未来得及系好衣带便掀开了门帘。
月光里站着个浑身是汗的骑兵。
他单膝跪地,双手捧上染血的竹筒:袁刺史的信使在临淄城外被吕布轻骑截杀,小的是从乱军里滚出来的......话音未落,曹操已劈手夺过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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