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这个刚愎自用的蠢货,竟然真的走出了这步臭棋!
许攸叛逃,本就动摇军心,如今再将其家眷收押,这不仅是彻底断了许攸的归路,更是将这位深知袁军所有机密的谋士,完完全全地推向了曹操的怀抱。
他长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惋惜:“袁本初,这是在自掘坟墓啊!”
关平与周仓闻言,皆是一惊。
他们虽未听到内容,但从吕布的神态与话语中,已能感受到事态的严重。
整个营地的气氛,似乎都随着吕布这一声叹息,变得压抑而紧张起来。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袁绍大营,中军帐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吕布营中的寒夜还要冰冷。
“主公!许攸叛逃,我军虚实部署,他了如指掌!曹操奸诈,必会听信其言。当务之急,是立刻更换营防,变动旗号,尤其是乌巢粮仓,必须增派重兵,严防死守,万不可有失!”谋士沮授面色涨红,言辞恳切,几乎是在嘶吼。
“公与此言差矣!”另一侧的郭图上前一步,轻蔑地瞥了沮授一眼,随即对上座的袁绍拱手道:
“许攸不过一贪鄙小人,反复无常,曹操生性多疑,岂会轻易信他?依我之见,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曹军闻许攸来降,必然人心浮动,以为我军内部分裂。主公此刻正该尽起大军,雷霆一击,直捣曹营!让他们看看,失一许攸,于我河北大军无伤大雅!”
帐内众将顿时议论纷纷,分作两派,争执不休。
一方认为沮授老成持重,乃万全之策。
另一方则觉得郭图所言更显霸气,能一扫许攸叛逃带来的阴霾。
高坐主位之上的袁绍,面色阴沉,眉宇间满是烦躁与犹豫。
沮授的担忧不无道理,但郭图的话也正中他的心病。
他身为四世三公的领袖,河北之主,若是因一个叛徒就吓得手忙脚乱,调兵换防,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够了!”袁绍猛地一拍案几,帐内瞬间鸦雀无声。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展现出主帅的威严与果决,“公则(郭图)所言,不无道理。我军兵力十倍于曹贼,岂能因一叛徒而自乱阵脚?”
他顿了顿,又看向沮授,稍稍缓和了语气,“不过,防曹之心亦不可无。传我将令,各营寨之间,增设暗哨,加固鹿角,夜间巡逻增加一倍。”
“主公,乌巢……”沮授还想再劝。
“乌巢乃我军粮草命脉,淳于琼将军领重兵把守,固若金汤,何须多虑!”
袁绍不耐烦地一挥手,彻底断了沮授的话头,“此事就此议定,休得再言!”
这道看似折中,实则避重就轻的命令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袁军大营。
当消息传到吕布耳中时,他正独自一人擦拭着方天画戟。
听完探子的禀报,吕布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
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不知是为袁绍的愚蠢,还是为这即将到来的变局。
大业难成,非兵不精,非将不勇,实乃主帅无能。
他缓缓放下擦拭画戟的软布,原本平静的眼眸中,骤然迸射出锐利光芒。
“暗一。”他低声唤道。
帐篷的阴影里,一道模糊的人影无声地浮现,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主公。”
“启动所有潜伏在曹营的暗桩,”吕布的声音冷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必传递任何消息,只需做一件事,盯死许攸。他见了谁,说了什么,去了哪里,我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遵命。”
“另外,”吕布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如利剑般锁定在官渡全局之上,“让‘暗卫’们换个地方,重点关注曹军西侧和……乌巢周边的一切风吹草动。记住,是‘一切’。”
“是!”黑影领命,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帐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在吕布的眼眸中跳跃。
他凝视着地图上那个名叫“乌巢”的黑点,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划过一道从曹营指向乌巢的弧线。
棋盘上的棋子已经就位,执棋者的手也已抬起。
官渡的夜,前所未有的深沉黑暗。
而那积蓄已久的黑暗在第二天晚上,终于被一道冲天而起的火光撕裂。
火舌自乌巢的方向贪婪地舔舐着夜幕,将半边天穹映照得猩红。
爆裂的噼啪声即便相隔数十里,依旧隐约可闻。
曹操伫立于土坡之上,冰冷的夜风卷起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身后的许攸面露狂喜,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语无伦次:“主公!成了!乌巢已破,袁本初七十万大军的粮草,断了!”
周围的将领们无不精神大振,压抑了数月的憋屈与紧张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劫后余生的狂热,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缔造者,曹操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狂喜。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片火海,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跳动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