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沟生那声厉喝如同淬冰的刀锋,瞬间劈开厨房里沉闷的声响!
冯天豪浑身肌肉在千分之一刹那就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指尖捏着的那片滑腻鱼鳃几乎被捻碎。血污和鱼鳞遮挡下的眼底,一丝冰冷的杀机如电光石火般掠过——暴露了?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他身体保持着蹲伏的姿势,重心却已悄然下沉,左肩微侧,右臂肌肉贲张,只待渡边沟生稍有异动,便要如猛虎般暴起,夺刀杀人!
沉重的舱门被完全推开,渡边沟生阴鸷的身影堵在门口,狭长的三角眼像探照灯般死死锁在冯天豪沾满污秽的脸上。他身后的甲板上,海风呼啸,隐约传来漕帮匪徒粗鲁的吆喝和浪涛拍打船舷的轰鸣。
厨房里,时间仿佛凝固。三浦厨子举着勺子僵在半空,几个伙夫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疑不定地望过来,浑浊的空气里只剩下灶膛柴火的噼啪声和铁锅里汤水的翻滚声。
“渡边……大人?”三浦厨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搞不懂这位煞星为何突然驾临这污秽之地。
渡边沟生没有理会三浦,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刷,在冯天豪身上反复刮擦,从他那双沾满鱼血和污泥、布满细微裂口的手,到他低垂着头时露出的、同样脏污不堪的后颈,再到他那身散发着浓烈腥臭的破烂衣衫。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审视之下。
冯天豪的呼吸控制得极低,身体微微颤抖着,如同被猛兽盯住的猎物,发出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求饶:“大……大人……小的……小的在刮鱼鳞……您……您有什么吩咐?”他手中的厨刀“哐当”一声掉落在砧板上,仿佛是被吓脱了力。
渡边沟生盯着那把沾满鱼鳞血污的厚背厨刀,又缓缓抬眼,看向冯天豪那张写满恐惧、卑微与茫然的脸。他似乎在寻找什么破绽,一丝一毫的伪装都逃不过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
厨房里死寂一片,只有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
几息之后,渡边沟生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丝。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眉头厌恶地皱起,显然是被厨房里那股混合着腥臊、油烟和酸腐的恶臭熏到了。
“三浦!”渡边沟生终于移开了钉在冯天豪身上的视线,转向厨子,声音依旧生硬,“酒!上好的清酒!立刻送到我舱里!要快!”
“嗨!嗨!马上!马上就好!”三浦如蒙大赦,连忙放下勺子,手忙脚乱地去翻找酒坛。
渡边沟生最后又用眼角余光冷冷地扫了冯天豪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疑虑。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猛地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舱门在他身后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海风。
厨房里,压抑到极点的气氛骤然一松。伙夫们仿佛被抽掉了骨头,偷偷抹着额头渗出的冷汗。
三浦抱着酒坛,长长吁了口气,对着冯天豪没好气地骂道:“八嘎!吓死老子了!都是你这晦气的家伙!愣着干什么?快干活!耽误了渡边大人的酒,老子剥了你的皮!”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抱着酒坛匆匆追了出去。
冯天豪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到极致的肌肉这才一点点放松下来,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冰凉一片。他重新捡起那把冰冷的厨刀,指尖因为方才的极度用力而微微发麻。
刚才那一瞬间的生死悬于一线,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凶险。他低下头,继续处理那条半死的海鱼,动作依旧显得笨拙而慌乱,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更加炽烈和坚定的火焰。
戌时正!底舱!时间,一分一秒都如同在烧红的烙铁上行走!
就在冯天豪于敌船厨房内经历惊魂一刻的同时,数十里外的另一片海域,夜幕正悄然低垂。
这是一处靠近礁石区的天然避风湾,几艘经过伪装的快船如同潜伏的猎豹,静静停泊在渐浓的暮色里。
最大的一艘船上,龙文迎风而立,龙吟剑古朴的剑鞘紧贴着他的手臂,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沉静。他极目远眺着海天相接处,那里,是敌人船队可能出现的航道。晚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也带来海水的咸腥气息。
“天豪兄弟……你在哪里?”他低声自语,握着剑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冯天豪孤身涉险,深入虎穴,每一刻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文哥,”一个清亮却带着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青绫走了过来,她腰间盘着那条乌黑油亮的长鞭,鞭梢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她递给龙文一个水囊,“喝口水吧。叶七带人回来了,我们的人手足够了。”
龙文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目光投向船尾方向。果然,几艘轻快的小舟正悄无声息地滑入避风湾,当先一艘小舟上,跳下一个精干的身影,正是叶七。
他身后,二十名身着紧身水袍的汉子鱼贯而下,个个身形矫健,眼神锐利如鹰,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他们背上都负着分水刺和短弩,腰间缠着绳索,一看便是久经风浪、精于水战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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