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韵的及笄大典正循着既定的轨迹,走向最后一个环节——答谢。
她身着正红金绣华服,发髻间赤金点翠五尾凤钗流光溢彩,微微垂首,准备依礼向正宾安王妃及父母行最后的拜谢之礼。
就在赞礼官清了清嗓子,正准备高声宣布“礼成,行礼——”之际,异变陡生!
一阵异常清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打破了镇国公府外围的宁静,瞬间攫住了荣禧堂内所有宾客的听觉!
那马蹄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训练有素、节奏分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与威仪,直至府邸大门前才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府门外隐约传来的、管事提高声调的询问与通报声。
虽然听不真切,但那骤然升高的语调中蕴含的惊讶与恭敬,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满堂宾客心中的无限涟漪。
所有宾客,包括端坐上位的安王妃、沈巍、林氏,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目光惊疑不定地转向大厅入口的方向。
交谈声、赞叹声,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整个荣禧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充满猜测的寂静之中,唯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衬得这寂静愈发令人心悬。
不过片刻功夫,只见镇国公府那位素来沉稳老练的大管家沈安,此刻却步履略显匆忙地疾步走入厅内。
他脸上惯有的从容被一丝难以掩饰的郑重与急切所取代,甚至额角隐隐可见细密的汗珠。
他径直行至主位的沈巍与安王妃面前,躬身低声、语速极快地禀报了几句。
尽管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但离得近的一些宾客,还是隐约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东宫”、“中使”、“贺仪”。
这几个词如同带着电光火石,瞬间在知情者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沈巍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威严面容上,眼神骤然一凝,随即恢复了深沉。
他与身旁的安王妃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安王妃迎着他的目光,先是微微挑眉,随即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无妨。”
她雍容华贵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深意的笑容。
得到王妃的确认,沈巍心中有了底。
他向大管家沈安沉声吩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开中门,依制迎请。”
“开中门”三个字,再次让知情者心头一震。
镇国公府的正中门,非重大节庆或迎接极尊贵的圣旨、钦差时不开,如今为东宫一名内侍而开,这本身就是一种极高的礼遇和一种无声的宣告。
大管家沈安领命,立刻转身快步出去安排。
厅内的宾客们,此刻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低低的、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我的天,东宫怎么会派人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殿下对沈家小姐……”
“嘘!小声点!”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荣禧堂那扇洞开的大门,期待着接下来即将上演的一幕。
很快,庭院中传来了整齐而恭敬的脚步声。
只见在沈安亲自躬身引领下,一名身着东宫内侍特有制式袍服、面容白净、神情肃穆的中年宦官,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垂手恭立。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名中年宦官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个长约两尺的紫檀木长匣。
木匣之上,覆盖着一方明黄色的锦缎!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时代,这抹明黄所代表的意味,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心跳加速。
宦官行至厅堂中央,在满堂宾客鸦雀无声的注视下,先是不卑不亢地向上位的安王妃、沈巍和林氏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节,声音清晰而平稳:
“奴婢奉太子殿下令,特来致贺,问安王妃娘娘金安,问镇国公、国公夫人安。”
安王妃含笑抬手虚扶:“中使辛苦。”
沈巍和林氏也连忙还礼,态度客气中带着谨慎。
宦官这才转向沈清韵。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飞快地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赞赏,随即面容更加肃穆,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奉太子殿下口谕——闻镇国公府千金沈氏清韵,今日及笄礼成,蕙质兰心,仪态万方。
特赐贺仪,以表庆贺。
愿尔芳龄永继,韶华长驻;德才日新,福泽绵长。”
这番贺词,虽简短,却字字珠玑。
尤其是“福泽绵长”四字,在如此场合由东宫内侍说出,其暗示的未来命运,简直令人浮想联翩。
说罢,宦官恭敬地向前一步,将手中的紫檀木长匣高高举起。
早有准备的一位镇国公府有司连忙上前,双手过顶,极其郑重地接过木匣。
他的手甚至有些微微颤抖,险些没拿稳,引来下面宾客一阵低低的惊呼。
在得到沈巍和安王妃的眼神首肯后,这位有司才小心翼翼地将木匣放置在厅中早已备好的、铺着红绒的案几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