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西,钦天监废弃的地窖阴冷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腐烂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这里曾是记录星轨、推演国运之地,如今只剩下被遗忘的蛛网和沉默。
阿菱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一缕鬼魅,她没有点灯,仅凭着织魂者对灵气波动的敏锐感知,精准地找到了地窖最深处那面没有任何标记的石墙。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拓片,那是从始祖黑玉棺盖上拓下的阵纹。
她将拓片小心翼翼地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随即又拿出一个小瓷瓶。
瓶中装着的并非朱砂,而是沈知悔用自身精血混合了“醒音散”药渣,特地为她调制的“血墨”。
指尖蘸上粘稠的血墨,阿菱深吸一口气,开始沿着拓片的纹路,在墙上重绘那座失传已久的魂灯阵图。
她的动作流畅而精准,每一笔都蕴含着织魂一族的怨与誓。
随着阵图渐渐成型,地窖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座阵图发出一阵幽微的红光。
地面上坚硬的青石板,竟如同沼泽般开始冒泡,一滩滩漆黑如墨的液体从缝隙中汩汩渗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黑水之中,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浮现、挣扎、沉沦。
他们穿着早已过时的官服,脸上凝固着死前的惊恐与不甘——全是二十年前,曾参与伪造织魂一族谋逆案,如今早已作古的官员!
“你们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阿菱的声音在死寂的地窖里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今晚,我要你们亲手写下自己的罪状。”
话音未落,她指尖一弹,一朵早已备好的纸莲花悠悠飘向阵心。
莲花遇上那幽红光芒,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团苍白色的火焰。
火焰投入黑水,那些挣扎的人脸发出了无声的尖啸,仿佛被烙铁烫中,争先恐后地从黑水中爬出,化作一个个半透明的魂体,跪伏在地,手中竟都多了一支由阴气凝聚的笔。
与此同时,御史中丞裴照的府邸灯火通明。
他看着桌上一封字迹潦草的匿名奏报,眉头紧锁。
奏报上说,东宫一处偏僻的别院地下,藏着一口“替身井”,每逢月圆之夜,便有活人被秘密推入井中,代替某个紫袍贵人,承受咒术反噬的钻心之痛。
裴照不动声色地将奏报投入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次日早朝,他以东宫风水不稳、恐影响国祚为由,提议对别院进行修缮。
此举正中某些人下怀,他们立刻派出心腹之人前去监工,名为监工,实为看守。
裴照要的,就是这份名单。
名单到手的当晚,便被秘密送到了巡检副官韩昭手中。
子时刚过,韩昭一身戎装,带着一队亲兵,如神兵天降,封锁了整个别院。
没有一句废话,直奔那口枯井。
撬开沉重的井盖,一股浓郁的血腥与怨气扑面而来。
井底,三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奄奄一息地躺在污泥里,每个人脖颈处,都有一圈用诡异金线缝合的恐怖伤痕,与当年柳三更死前所见的景象,如出一辙!
人证到手,沈知悔立刻入驻韩昭的军营。
她从那三名少年体内,用药奴秘术小心翼翼地提取出残留的金丝,和多种剧毒之物一同炼制,七日后,得了一枚漆黑如墨的“忆毒丹”。
她乔装成送药材的杂役,轻易潜入了戒备森严的太医院,将丹药磨成粉末,悄无声-息地撒入了御医们惯用的茶壶之中。
第二日清晨,京城百姓目睹了惊悚的一幕。
数名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太医,在前往皇宫的路上突然集体发狂,他们撕扯着自己的官服,涕泪横流地跪倒在地,用头颅奋力撞击着青石板路,嘴里发出凄厉的嘶喊:“是我们改了先帝遗诏!是我们烧了织魂案的原始卷宗!我们杀了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字字泣血,句句惊雷。
围观百姓群情激愤,流言瞬间传遍京城。
裴照抓住时机,立刻上奏,请求颁下“罪赎令”,言明凡二十年前涉案者,若主动自首,可酌情减刑。
此令一出,朝野震动。
一夜之间,竟有三百余名大小官吏,身穿罪衣,从京城各处涌来,黑压压地跪满了宫门之外,叩首请罪。
京城的防线在崩溃,舆论的火焰则被赵明琅彻底点燃。
她联合了京城乃至江南各地的正直学子,将阿菱从地窖中逼出的那些罪魂供状,配上受害者的画像,整理成一本图文并茂的《织魂百冤录》,在皇城九门同时张贴。
保守派的官员们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前去撕毁焚烧。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书录刚一被点燃,升腾起的灰烬竟未飘散,而是在半空中自动重组成一幕幕立体的影像,循环播放着当年受害者临死前的凄惨场景。
更可怕的是,那些亲手焚书的人,耳边开始清晰地响起亡魂的低语,一声声质问,一句句哭嚎,直钻脑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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