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的身影也被逼得从高速移动中显现出来，她停在百米开外，手中的碎星短刃嗡嗡作响，却无法再向前一步。那股即将爆发的能量，形成了一道绝对的死亡禁区。
赵千讯已经放弃了攻击。
“矩阵防御！壁垒模式！不计代价！”
他将【秩序熔炉之心】按在自己的胸甲上，将所有算力都投入到了防御之中。亿万纳米机器人疯狂汇聚，在他和队友身前构筑起一面又一面银色的叹息之墙。
然而，这些代表着人类科技结晶的护盾，在那个脉动核心散发出的基础辐射下，就如夏日的冰雪，从最外层开始，无声无息地被汽化、分解、还原为基本粒子。
一层，两层，三层……
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片充斥着绝望与毁灭倒计时的战场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个盘膝而坐的身影，动了。
陆渊的意识，从那场混乱疯狂的精神内战中抽离，回归到了现实。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光彩，纯粹到极致的，宛如深渊本身的黑色眼眸。
外界的轰鸣，队友的惊呼，死亡的倒计时，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并不存在的北洋军服的衣领，然后，在所有人无法理解的注视下，独自一人，迈步走向那个即将吞噬一切的、混乱的能量核心。
“陆渊！回来！”韩清发出一声急喝。
“疯了？！”雷动目眦欲裂。
赵千讯的纳米护盾后，数据流疯狂闪烁，却无法解析这种堪称自杀的行为。
陆渊没有理会。
他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进了那片连S级觉醒者都无法靠近的死亡辐射区。诡异的是，那些足以汽化纳米金属的能量，在流经他身体周围时，却主动地、温顺地绕开了，仿佛臣子在回避自己的君王。
他走到了那个狂暴的核心面前，伸手，似乎能感受到其中李耀文与老海因茨两个意志最后的疯狂与同归于尽。
然后，他从怀中，或者说，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三件东西。
一枚沾染着干涸血迹的黄铜子弹。
一枚雕刻着古朴纹路的惨白勾玉。
一个指针疯狂旋转，早已失灵的黄铜罗盘。
【孙大志的子弹】。
【山本一夫的勾玉】。
【孙长庚的罗盘】。
这三件物品，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无奇。它们只是静静地躺在陆渊的掌心，承载着一段早已被时光掩埋的因果。
它们是他那趟百年深渊之旅，最初的起点。
是他身为“陆渊”这个身份，与那个时代最深刻的三个“锚点”。
在雷动和韩清惊愕的注视下，陆渊将这三件不起眼的旧物，轻轻地，按在了那个狂暴的能量核心之上。
没有能量对冲。
没有剧烈爆炸。
这并非攻击。
这是……定位。
用一段最纯粹的“因”，去锁定一个最混乱的“果”。
“遣返。”
陆渊轻声吐出了两个字。
他的第四能力，发动。
但这一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他要遣返的，不是一个迷失的畸变体，也不是一个强大的敌人。
他要遣返一个“概念”。
他要将附着在李耀文灵魂之上，被老海因茨当做温床，最终催生出这颗失控核心的根源……那份不属于他们的，窃取来的，混杂了无数神只残骸的“神性”，遣返回它最初，也最该在的地方！
嗡——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漆黑之“门”，并非出现在陆渊身后，而是直接在那个狂暴的能量核心内部，悄然展开。
那不是通往深渊的门。
那扇门之后，是更加古老，更加根源的虚无。是所有“概念”诞生之前的寂灭。
那份正在核心内部疯狂冲突，即将引发大爆炸的“神只痕迹”，在“门”出现的瞬间，猛地一滞。
随后，就像找到了泄洪口的滔天洪水。
所有的光，所有的影，所有的狂暴能量，所有不属于这片土地的“神性”，都被那扇漆黑的“门”，不可抗拒地，鲸吞而入。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失去了“神性”作为粘合剂，失去了这份高等能量作为争斗的资本。
核心内部，那属于李耀文的金色将军意志，和属于老海因茨的星辰巨兽意志，像两个被瞬间抽走全身骨架的布娃娃，一下子瘫软、萎靡了下去。
即将殉爆的能量核心，所有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收敛、最终彻底熄灭。
席卷整个神眠之地的能量风暴，平息了。
光与影的巨人分崩离析，化作最纯粹的能量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当一切尘埃落定。
原地，只剩下了两样东西。
一枚是【老海因茨的勋章】，它落在地上，表面的螺旋花纹彻底黯淡，变得和一块普通的铁片没什么两样。
另一样，则是一具穿着残破北洋陆军团长军服的、半透明的、介于虚实之间的躯体。
他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脸上带着一丝尚未散去的迷茫与错愕。
那是失去了所有力量，失去了百年谋划，甚至失去了“神性”凭依之后，只剩下最纯粹执念的……李耀文。
危机，解除。
陆渊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位曾经的顶头上司。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赵千讯、雷动、韩清三人呆立在原地，看着那片曾经是死亡禁区的中心。
风暴平息了。
神只陨落了。
那个即将蒸发一切的能量核心，消失了。
只剩下那个男人，和一道站在他对面，半透明的、摇摇欲坠的虚影。
国策局的王牌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名为“无力”的情绪。
他们拼尽全力，底牌尽出，最终也只是在毁灭的边缘勉强支撑。而陆渊，只是走了过去，拿出几件旧物，说了一句话。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这不是战斗。
这是降维打击。
李耀文的虚影在剧烈地晃动，构成他身体的执念正在快速逸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又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下属。
百年谋划，成神之梦，在最后一步，被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粉碎。
他甚至不是败给了更强的力量，而是败给了一种他早已遗忘、早已抛弃的……规则。
“扑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