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干河北岸,突厥大营的规模骤然扩大了数倍。
连绵的帐篷如同白色的蘑菇般覆盖了广袤的原野,人喊马嘶之声直冲云霄。
象征着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顿亲率的三十余万主力大军已然抵达,并与阿史德啜的残部及先前抵达的援军成功汇合。
庞大的军营如同一头匍匐在河岸边的巨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与南岸严阵以待的周军隔河对峙,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中军王帐,比阿史德啜之前的帅帐要宏伟奢华数倍。
帐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四周悬挂着代表突厥王权的金色狼头旗帜和各类猛兽皮毛。
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顿高踞于上首铺着完整白虎皮的宝座之上,虽然面容难掩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锐利与野心之火。
下首左右,分别坐着阿史德啜、三位突厥王子(阿史那顿多、阿史那多滚、阿史那滚也),以及薛延陀的北汗王夷北、吐谷浑的西汗王土谷浑溪、女真的东汗王铁木图及其麾下核心将领。
帐内济济一堂,却弥漫着一股并不和谐的暗流。
伊利可汗环视帐内众人,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帐内的寂静。
“本汗的主力已至,兵马粮草充足,士气高昂。南岸周军,凭借诡计利器,让我前锋受挫,此仇必报。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商议如何踏平雁门关,雪我突厥之耻。”
伊利可汗目光变得深邃,抛出了一个关键信息:“据本汗派出的精锐探子多方打探,并结合周军近日只以投石车零星骚扰,未见其大规模使用那会爆炸的铁罐来看……”
“周军那种威力巨大的炸弹,库存可能已然不多。或是制造极其困难,难以持续供应。”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在帐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大王子阿史那顿多第一个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脸上充满了急切的战意。
“父汗!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周军没了那妖异的炸弹,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请父汗给儿臣五万精骑,儿臣愿为先锋,即刻渡河,定能一举冲破周军防线,直捣黄龙。”
二王子阿史那多滚也不甘示弱,起身行礼,语气虽比顿多沉稳,但眼中的渴望丝毫不减。
“父汗,大哥勇武,儿臣愿协同作战。周军若真缺乏那爆炸利器,正是我军一鼓作气,发挥骑兵优势的大好时机。趁其虚弱,必能大获全胜。”
三王子阿史那滚也更是激动地挥舞着拳头:“父汗。让儿臣也去吧。孩儿愿为两位哥哥掠阵,定叫周军片甲不留。”
三位王子摩拳擦掌,主战情绪高涨,仿佛胜利已然在握。
然而,他们的热情立刻遭到了反对。
阿史德啜眉头紧锁,他站起身,对着伊利可汗躬身。
声音沉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可汗,万万不可急躁!周军狡诈,尤以那苏晨为甚。”
“此消息是否为周军故意放出的诱饵,尚未可知。即便其炸弹真的不足,但其床弩巨箭、连环强弩依旧犀利无比。”
“野狼原之战,我军骑兵冲锋之惨状,历历在目。”
“末将以为,当以稳为主。我军可先稳固河北岸营垒,利用兵力优势,多造筏船,逐步试探,摸清周军虚实,再寻隙而击,方为上策。贸然大规模渡河,若中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他是真切体会过周军远程火力恐怖的人,深知即便没有炸弹,那如雨般的弩箭也绝非骑兵的血肉之躯能够轻易抗衡。
阿史德啜的话音刚落,立刻得到了三位汗王的附和。
北汗王夷北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浑厚:“大可汗,阿史德啜将军所言,老成持重。周军阵地坚固,器械犀利,强行渡河,损失必然巨大。”
“我薛延陀的儿郎们虽然不惧死亡,但也不能白白送死。还是稳妥些好,慢慢消耗,找到其破绽再说。”
看似支持阿史德啜,实则是根本不愿让自己的部族士兵去打头阵,做无谓的牺牲。
西汗王土谷浑溪捋着山羊胡,精明地补充道:“是啊,可汗。用兵之道,在于知己知彼。如今我们对南岸周军的布防、兵力配置,尚且了解不够深入。”
“不如先派小股部队进行试探性攻击,一来验证那炸弹是否真的匮乏,二来也能探查其防线弱点。若能以较小代价获取关键情报,岂不比盲目大军压境要划算得多?”
处处透着商人的算计,力求以最小成本换取最大利益。
东汗王铁木图虽然年轻气盛,但经过之前的事情,也深知周军不好惹,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折损女真的实力。
闷声闷气地说:“我同意先探探路。周军的弩箭太密,硬冲不是办法。要是能找到他们防守弱的地方,再让勇士们冲杀,效果更好。”
一时间,王帐内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以三位阿史那王子为首的“速战派”,急于立功,坚信周军已是强弩之末,主张立刻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势,凭借绝对优势兵力一举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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