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染红了长江两岸。
汉阳门渡口的下,江水已被染成暗红色。
岸边漂浮着残破的船板、断裂的兵器,以及无数肿胀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皮肉烧焦的恶臭。
了望塔上,苏晨扶着冰冷的垛口,望着南岸如潮水般退去的叛军船队,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感觉到浑身肌肉都在酸痛。
尤其是臀部那处旧伤,在长时间的站立和紧张指挥下,此刻正传来钻心的疼痛。
“清点伤亡。”苏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禀大人......”一名校尉快步上前,脸色沉重,“初步清点,我军阵亡八百余人,重伤一千三百余,轻伤者不计其数......”
苏晨的心猛地一沉。
五万守军,半日激战,伤亡竟高达二千余人。
这几乎是二十分之一的折损。
若非靠着那威力巨大的三弓床弩和铁罐炸弹,若非将士们拼死抵抗。
这汉阳门渡口,恐怕早已被叛军踏平。
“叛军呢?”苏晨的声音更冷。
“江面上漂浮的尸体难以计数,保守估计,敌军伤亡当在两万人以上。”校尉回答。
两万人?十比一的战损。
苏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于拥兵四十万的江南叛军来说,这点伤亡不过是九牛一毛。
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却是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二千将士。
苏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那座被严密守卫的营帐,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
“蠢女人......”苏晨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要不是你闲着没事跑到这前线来显摆。要不是你站在了望塔上当活靶子。”
“王崇山那老狗怎么会发现你?怎么会像疯狗一样不计代价地强攻?这两千将士的血......都是你害的。”
苏晨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若非此刻大敌当前,他真想冲进营帐,揪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帝好好问问: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南岸,江南叛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浓重的血腥味和伤兵的呻吟声从帐外隐隐传来,更添几分肃杀。
王崇山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他华丽的锦袍上沾满了泥污和烟灰。
发髻散乱,额角还有一道被飞溅的木屑划破的血痕。
中午那三支从天而降带着恐怖爆炸的铁罐炸弹箭,不仅炸沉了他的旗舰,更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若非亲兵拼死将他从即将沉没的船上拖着他逃到另一船上,他此刻早已葬身鱼腹。
“查,给老子查清楚。”王崇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那会炸的箭,那会响的罐子,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我们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左右两边,十几名叛军将领噤若寒蝉,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帐内只有王崇山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噼啪的爆响。
“说话啊,都哑巴了?”王崇山咆哮着,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扫过众人,“江北。我们在江北的人呢?都死绝了吗?这么重要的军情,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名偏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发颤:“回......回禀家主......江北......江北的暗桩,十之八九都被拔除了......剩下几个,也如同惊弓之鸟,根本传不出消息......”
“拔除?”王崇山霍然起身,几步冲到那偏将面前,一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废物,一群废物。老子花了那么多银子养着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那偏将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蜷缩在地,疼得冷汗直流。
“这世上哪有人不爱钱?”王崇山面目狰狞,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收买、威逼、利诱,什么手段不能用?苏晨那小子能收买人心,我们就不能吗?”
“江北那些泥腿子,那些穷酸小吏,给他们银子给他们官位,给他们想要的一切。老子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王崇山喘着粗气,来回踱步,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东西太可怕了,一箭射来,轰隆一声,一条小船就没了。几十号人眨眼就成碎肉了。这仗还怎么打?必须弄清楚那是什么,必须找到对付它的办法。”
王崇山猛地停下脚步,指着地上呻吟的偏将:“你,给你三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老子抓一个江北的工匠回来,或者抓一个用过那东西的士兵。老子要亲眼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妖法。”
“是......是......”偏将忍着剧痛,连滚爬爬地应道。
“还有,”王崇山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传信给柳兄和顾兄,告诉他们,女帝就在汉阳门。让他们三天内立刻集结所有兵力。”
“明日一早,全军再次压上。老子就不信,还踏不平一个小小的汉阳门,活捉女帝者,赏银十万两。封国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