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韦城头飘扬的“汉”字旗,尚未能带来片刻的喘息,北线大将军姜维身陷绝境、危在旦夕的急报,便如同凛冬的朔风瞬间吹散了初战告捷的喜悦。安南将军霍弋在刚刚收复的府衙中,手持傅着斥候冒死带回的血书军报,眉头紧锁,久久无言。赵戬、傅着等将领侍立两侧,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军报来自姜维的一名亲兵都尉,字迹潦草,沾染血迹,所述情况触目惊心:邓艾主力北返前,留下精锐部将师纂率万余兵马,并非单纯防守,而是主动出击,利用地形和兵力优势,将姜维残部死死围困在鹰愁涧一处绝地。汉军粮尽援绝,伤亡惨重,已到了析骨而炊、易子而食的绝境。军报最后几乎是绝望的哀鸣:“大将军令末将冒死突围求援……然援军何在?纵有援军,恐亦难突破重围……泣血拜上,望朝廷……早作决断!”
“大将军……!”赵戬虎目含泪,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请命,“霍将军!末将愿率麾下所有骑兵,星夜兼程,驰援鹰愁涧!纵然是刀山火海,也要杀进去,与大将军同生共死!”
傅着相对冷静,但紧握的双拳也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他沉声道:“赵将军忠勇可嘉!然,鹰愁涧距此数百里,山路险峻,师纂既敢围困大将军,必在沿途设下重重关卡。我军轻骑冒进,无异于以卵击石。且不韦城新下,人心未附,若主力尽出,万一魏军残留势力或周边夷部反扑,则前功尽弃,后路亦断!”
霍弋目光扫过地图上鹰愁涧与不韦城之间蜿蜒险峻的路径,心中权衡着千钧重担。救,则需分兵,风险巨大,可能救援不成反陷自身;不救,则姜维必亡,北线门户洞开,邓艾回师可轻易碾碎这支孤军深入的偏师,整个北伐将瞬间崩溃,南中基业亦将动摇。这已不是战术选择,而是关乎国运的战略决断。
“即刻六百里加急,将此事报与楪榆殿下与卫将军!”霍弋决断道,“同时,传令全军,即刻进入战时戒备,加固城防,多派斥候,监控周边动静!赵戬、傅着,随本将详细推演北上路径及可能遭遇之敌情,拟定数个预案,待殿下钧旨一到,即刻行动!” 他深知,如此重大决策,必须由楪榆中枢定夺。
当这份染血的急报以最快速度送达楪榆时,北地王刘谌与卫将军诸葛瞻同样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煎熬。王府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着刘谌年轻却已刻上忧虑的脸庞,和诸葛瞻因病痛而愈发苍白的容颜。
“姜伯约……竟至于此!”刘谌声音颤抖,一拳砸在案几上,“若不救,我等如何对得起北线将士?如何对得起先帝武侯?”
诸葛瞻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喘息稍定,才缓缓道:“殿下,救,固然是道义责任,然亦需冷静权衡。霍将军所虑极是。千里驰援,敌前攻坚,胜算几何?若救援失败,不仅姜维不保,霍弋这支精锐亦将覆没,我朝可战之兵尽丧,则万事休矣。”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大将军……”刘谌痛苦地闭上眼。
“非也。”诸葛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救,必须要救!但救之法,非是硬拼。需以智取,以奇胜。” 他挣扎着起身,走到地图前,“师纂围困鹰愁涧,其注意力必集中于姜维残部。其后勤粮道,需从永昌郡北部转运,路径漫长。我军新得永昌西部不韦城,已楔入敌后。或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刘谌精神一振:“卫将军的意思是?”
“可令霍弋分兵两路。”诸葛瞻手指划过地图,“一路,由赵戬率领,兵力不必多,但需精锐,大张旗鼓,做出北上强攻鹰愁涧解围的态势,吸引师纂主力注意,此为‘正兵’;另一路,为真正杀招,由傅着率领一支更精悍的小股部队,携我军缴获的魏军衣甲旗帜,伪装成魏军运粮队或援军,沿山间隐秘小道,直插师纂大军身后,袭扰其粮道,甚至……若能制造混乱,或可里应外合,助姜维突围!此乃‘奇兵’!同时派死士告知姜维我军行动,令其伺机而动。”
刘谌听罢,眼中重燃希望:“此计大妙!正奇相合,或可奏效!然,傅着年轻,奇袭任务如此凶险……”
“傅着机敏果敢,通晓夷情,屡立奇功,堪当此任!”诸葛瞻肯定道,“且此策,纵奇袭未竟全功,只要搅乱敌军后方,赵戬正面压力便可减轻,亦可为姜维争取一线生机,总好过全军硬撼。”
“好!”刘谌下定决心,“孤即刻手书霍将军,依此方略行事!同时,奏请父皇,下旨犒劳不韦将士,并紧急筹措一批药材、箭矢,设法送往前线,聊表心意!”
“殿下圣明!”诸葛瞻颔首,心中却知,此举亦是激励士气,表明朝廷与前线同甘共苦的决心。
楪榆的决策和方略以最快速度传回不韦。霍弋阅毕刘谌手书和诸葛瞻的详细方略,长舒一口气,心中佩服卫将军谋略深远。他立即升帐点将,部署行动。
“赵戬听令!命你率一千五百精锐,多带旌旗鼓号,明日拂晓,大张旗鼓,沿北路官道向鹰愁涧方向挺进!遇敌小股部队,可战则战,遇敌主力,则据险防守,虚张声势,务必吸引师纂注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