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谷秘密接见魏使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味县悄然蔓延,虽未得到官方证实,但足以让本已惶惶的人心更加动荡。流言如同毒蛇,啮噬着流亡朝廷最后一点凝聚力。是战?是降?是守是逃?每一个选择都似乎通向绝路。
临时行宫内,刘禅彻底病倒了,高烧不退,呓语不断,将政事完全抛给了以诸葛瞻为首的几个大臣。朝廷的运转,维系于一线。
诸葛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内部,以谯周为首的主降派虽暂时被压制,但其主张“为保皇室血脉与蜀中百姓,应适时请降”的论调,在部分看不到希望的官员中仍有市场。外部,最大的威胁已不仅是北方的邓艾,更是近在咫尺、随时可能倒戈的南中豪帅。若爨谷这等势力带头叛汉投魏,必将引发连锁反应,整个南中防线将从内部土崩瓦解。
绝不能坐以待毙!诸葛瞻深知,必须采取果断行动,而且必须是釜底抽薪之策。目标直指爨谷。
他连夜召见安南将军霍弋。霍弋镇守南中多年,与各方夷帅关系盘根错节,是解决此事的关键。
“霍将军,”诸葛瞻屏退左右,开门见山,烛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布满忧思的脸,“爨谷之事,想必将军已有耳闻。此乃心腹大患,若处理不当,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霍弋面色凝重,缓缓点头:“卫将军所虑极是。爨氏在建宁根深蒂固,族兵骁勇,其态度举足轻重。弋亦收到风声,邓艾许以爨谷‘永镇南中’的承诺,诱惑极大。然……爨谷此人,贪婪而多疑,并非铁心附魏,仍在观望待价。”
“观望?”诸葛瞻眼中寒光一闪,“那我们就不能给他继续观望的时间和资本!必须逼他做出选择,而且必须让他选择我们!”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爨氏核心寨堡所在区域,“将军,若以朝廷之名,迅雷不及掩耳,发兵围其寨堡,施以雷霆之威,再晓以利害,许以重诺,能否迫其就范,至少……保持中立?”
霍弋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卫将军,此法过于行险。爨谷寨堡险固,易守难攻。我军若强攻,即便能胜,亦必伤亡惨重,且恐激起其他夷帅恐慌,酿成大规模叛乱。届时,不需邓艾来攻,我等已自陷绝境。”
“那……莫非只能坐视其投敌?”诸葛瞻眉头紧锁。
“非也。”霍弋眼中闪过一丝久镇边陲的枭雄之色,“硬攻不足取,然可智取,行‘斩首’之策!”
“斩首?”诸葛瞻一怔。
“不错!”霍弋压低声音,“弋在爨谷身边,埋有眼线。可遣一死士,携重金密信,潜入其寨,面见爨谷。信中陈明三点:其一,邓艾许诺,乃镜花水月,魏人惯于兔死狗烹,岂容他族永镇一方?其二,朝廷虽暂处逆境,然陛下在此,法统犹存,大将军姜维犹在奋战,若汉室得保,其叛国之罪,必遭清算,家族不保!其三,朝廷可即刻下诏,正式册封其为‘南中大都尉’,世袭罔替,并开放盐井、铁矿之利,其权位实惠,远胜魏国空头许诺!”
他顿了顿,语气转厉:“同时,令死士直言相告,朝廷已知其与魏使暗通,大军已秘密调动,若其执迷不悟,旦夕之间,寨破人亡!恩威并施,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由不得他再三心二意!”
诸葛瞻听罢,心中震动。霍弋此计,可谓老辣狠决,将政治讹诈与利益诱惑结合到了极致。这需要精准的情报、合适的执行人选以及敢于冒险的决心。
“此计甚险,然……或许是唯一可行之策。”诸葛瞻权衡利弊,眼下已无万全之策,“死士人选,至关重要。”
霍弋道:“我有一亲随校尉,名唤爨习,机敏果敢,且与爨谷麾下一小头目有旧,可借此混入寨中。只是,此行九死一生。”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诸葛瞻决然道,“就依将军之计!我即刻奏请陛下用印,起草诏书与密信。所需金银,由我卫将军府库支取。此事,务必机密,除我二人与执行者外,绝不可令第四人知!” 他尤其警惕谯周等人若得知,必会极力阻挠甚至破坏。
计议已定,两人分头准备。诸葛瞻以探望病情为名入宫,设法让精神恍惚的刘禅在早已拟好的诏书上用了玺印。霍弋则秘密召见爨习,面授机宜,赐予重金。
次日黄昏,爨习扮作商队护卫,带着藏有诏书和密信的竹筒以及一袋金锭,悄然离开味县,消失在通往爨氏寨堡的群山密林中。
等待是煎熬的。诸葛瞻一面要处理日常政务,协调前线粮草转运,一面要严密关注爨氏方向的任何风吹草动,还要时刻提防朝廷内部可能出现的变故,心力交瘁。
三日后,一个深夜,霍弋秘密求见。他带来的消息让诸葛瞻精神一振:爨习成功潜入寨中,并见到了爨谷!据眼线传回的消息,爨谷初时震怒,几乎要斩杀来使,但看完密信和诏书后,陷入长久沉默。尤其当他得知朝廷已调集兵马,对其形成威慑之势后,态度明显松动。最终,爨谷收下了诏书和部分金银,虽未明确表态,但已将魏国使者软禁起来,并加强了寨堡的戒备,其倾向已不言而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