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与正对着那块苹果核和手中的书发愣,试图从这突如其来的二次“交锋”中复盘自己究竟在哪一步出了错,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带着几分刻意提醒意味的咳嗽声。
他回头,看见自己的助理沈阅正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捧着一叠急需签署的厚厚文件,脸上表情管理近乎失效,嘴角微微抽搐着,眼神里写满了难以掩饰的……同情与无奈?
沈阅刚才恰好目睹了全程——从自家老板如何“悄然”接近那位温小姐,到温小姐如何像受惊的兔子般弹跳起来,苹果核都吓掉了,再到最后那堪称狼狈的仓惶逃离。以及现在,老板这副拿着人家“遗落”的书本,对着个苹果核手足无措、眉头紧锁的模样,活像是面对一个能导致集团破产的惊天难题。
沈阅在心里默默扶额,长叹一声。他跟着陆时与多年,从陆时与复明后接手陆氏开始,亲眼见证自家老板如何在危机四伏的商界翻云覆雨,无论多复杂的并购案、多难缠的对手,都能被老板冷静剖析、精准打击,那份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气场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何曾见过他这般……笨拙甚至堪称“凄惨”的模样?这追女孩子的手段,实在是……亟待提升,刻不容缓!简直比新手村菜鸟还要不如。
陆时与显然没有接收到助理内心丰富的吐槽。他看到沈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真的在咨询一个至关重要的商业决策。他举了举手中那本略显陈旧的小说,又指了指石椅上那块小小的、带着清晰齿痕的苹果核,语气带着几分真实的困惑与不解,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低声问道:
“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顿了顿,湛黑的眼眸看向沈阅,补充了更核心的疑问,语气堪称诚恳,“我又哪里做错了吗?”
沈阅:“……”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老板,您难道是真的一点自觉都没有吗?您没看见温小姐那至少三天没洗、油腻到几乎可以反光、一缕一缕贴着头皮的头发吗?没看见她身上那件颜色发白、恐怕穿了不下十年的旧居家服和脚下那双毫无形象可言的凉拖鞋吗?对于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在自己可能有点好感的异性面前,被看到如此“不堪入目”、堪比大型社死现场的一面,那反应能不大吗?!没当场哭出来或者找地缝钻进去,已经算是温小姐心理素质过硬了!
但这话他不能直接吼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专业助理的素养,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温和又不失恭敬的笑容,斟酌着用词,尽量委婉地提示:“陆总,您不觉得……温小姐刚才的穿着打扮,比较……嗯,居家和随意吗?”他特意重重强调了“居家”和“随意”两个词,希望能点醒自家在情感上宛若一张白纸的老板。
陆时与闻言,回想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更加困惑:“我看出来了。头发好像没梳,衣服也很旧。但这有什么关系?”在他纯粹的逻辑思维里,刚才的温寻确实和平时在书店里那种整洁温婉、带着疏离感的样子截然不同,更像一只在自家地盘上放松打滚、却被突然惊扰的猫。但他看到她的时候,只觉得她啃着苹果、专注看书的样子很生动,很……真实,甚至带着点可爱的迷糊,连书掉了都没立刻发现。他甚至觉得那样毫无防备、随性自在的她,比在书店里那个刻意保持距离、礼貌周全的她更让他心动,更想靠近。
沈阅看着老板那完全不开窍、甚至隐隐觉得对方反应过度的表情,感觉自己快要内伤了,胃都开始隐隐作痛。他不得不把话说得更直白、更残酷一点,试图敲开老板那被商业逻辑固化的情商:“陆总,请您理解,绝大多数女性,都会非常、非常在意自己在……呃,特别是在重要的、或者心存好感的异性面前的形象。像刚才那种情况,温小姐可能更希望……不被任何人,尤其是您,看到。”他几乎是在明示“形象管理”的重要性了。
“重要的异性?”陆时与却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眸色深了些许,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光亮,“她当我是重要的异性?”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求证般的期待。
沈阅:“……” 重点是在这里吗老板?!您的关注点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清奇?!他现在很想抓住老板的肩膀用力摇晃,让他清醒一点!
他强忍着扶额和翻白眼的双重冲动,深吸一口气,继续艰难地引导,感觉自己像个在给幼儿园小朋友讲解复杂社会规则的保姆:“我的意思是,核心问题在于,温小姐刚才可能觉得自己形象不够得体,在您面前感到极度的……尴尬和羞窘。这是一种非常普遍且正常的情绪反应。与您是否重要……有一定关联,但并非绝对。”他小心翼翼地补充,生怕老板又跑偏。
陆时与沉默了片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小说的封面,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属于感性范畴的概念。他低头看了看书,封面上还残留着一点她指尖的温度。
